第381章借东风
薛应清和红马褂相谈甚欢,忽地回眸一笑,却笑得江连横心里发毛。
许是被那红粉皮囊迷了心窍,他确实猜不出,这疯女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赵国砚疑虑重重,不由得沉声提醒:“哥,咱别不是让别人借钩钓鱼了吧?”
江连横把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是不是的,都已经到这步了,还能咋整?”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兵行诡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既要又要,最后只能一无所获。想要听风盗信,合该就得冒着走水的风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江连横把玻璃杯放在桌台上,单手搭着赵国砚的肩膀说,“国砚,那个红马褂,今儿晚上就交给你了。等后半夜,我去会会那娘们儿。”
“哈哈哈,嗳,可算找着机会埋汰我一句了吧?”她颇有些得意地说,“你们男人都这样,最受不了被女人抢了风头,一旦觉得在女人跟前儿丢了面子,就千方百计地想着争回来,只有这样,心里才能踏实。”
江连横频频点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江连横整理了一下黑西装,检查检查傍身的盒子炮,还有两枚唬人用的手榴弹,随后慢悠悠地走到301号房间门口,用指关节扣了两下房门。
……
“行行行,我全都随便!”
最重要的是,她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将这怨气撒在了江连横身上。
江连横有些不解。
只见她足如玉弓,欺霜胜雪;趾若葡萄,润似珍珠。
薛应清站起身,懒懒地又去拿了一瓶汽水,接着说:“所以啊,你借不着我的光儿,我根本就不会去见他,到时候,蔡耘生钱没了,爽约,荣五爷还来不来都不一定呢!”
没想到,薛应清朝他一张手:“两千!”
而薛应清这伙合字,压根儿就不会去见什么荣五爷,只要蔡耘生把钱掏出来,这帮人就会立马卷钱跑路。到时候,蔡家的傻大少,早已人财两空。
象牙制成的白色小圆珠,在红黑相间的轮盘中跳来跳去,最终在黑色方格中停了下来,数字是八。
话说到一半,江连横眉头一紧,忙转过头,惊道:“你叫我啥?”
他玩儿得很小,且心思完全不在赌局上,独自坐在这里,只是为了杀时间,等着跟薛应清盘道。
“啪嗒”一声,江连横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
江连横应声往后退了两步,想一想,又朝旁边挪了挪。
“咔哒!”
说着,她便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即便如此,她的臂弯、肩颈和小腿,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血脉喷张。
再回过头时,薛应清已然恢复了常态,方才暧昧的神情,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如果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蔡家人必定会小心谨慎,弄不好就要蔡家老爷亲自过来洽谈。
达里尼俱乐部,早已从喧嚣中沉寂了下来,就连二层的赌场,都显得死气沉沉。
江连横咧嘴笑道:“老爷子以前常说,想成事儿,就别惜身。咱是得低调,但要真是个局,咱该听响儿的时候,也得听响儿。”
薛应清等人是骗,自然不用那么大的排场,但却是相通的作用。
“那这么说,荣五爷只收现洋?”
薛应清笑而不语。
人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岂能不知人心险恶?
种种江湖骗术,就算没遇见过,那也必定听见过,怎么可能随便受人诓骗?
“不像,真要想坑我,就不会在这地方碰码了。”
“谁说的?”江连横反问,“我看你钓的蔡耘生就不这样,一口一个‘宝儿’,不是挺虚着你么!”
“你知道我?”江连横诧异地问。
薛应清忽然提起裙摆,将裙角提过膝盖,直到大腿,才缓缓停下来,再抬头,调笑着问:“解渴了没?”
“谁跟你说没练?”薛应清笑道,“只不过是练错了地方,留洋去了。”
她卸了妆,眉目柔和了不少,面容也变得恬淡随和,仿佛是尖刀入鞘,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了。
“那你看看这个。”
凌晨三点,月垂西山,天未破晓,正是最黑的时候。
康徵提早半年就来了大和旅馆,抓闯虎,是个实打实的误会,他真正要防范的,其实是蔡家老爷派人来找蔡耘生。身在局中,本是“好梦一场”,家里来人,一戳,醒了,局就毁了。如有风吹草动,便尽快转移。
“哥,咱别着了道儿了。”
江连横还是摇头:“不了,这玩意儿不解渴。”
“小道,姑姑好看么?”薛应清问。
“他?”薛应清冷笑一声,“他是个贱骨头。虽说是个贱骨头,但也照样有脾气。只不过人跟人不一样,你在乎的,他未必在乎,他在乎的,你未必在乎。”
江连横暗自点头。
俩人都是线上的合字,心里门清,很多事儿便无需掰开了、揉碎了细论,仅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
没想到,薛应清不仅不恼,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此举正中了她的下怀。
江连横觉得再这么下去,早晚要乱了心智,于是赶忙别过脸去,胡乱摆手道:“好看好看,不是,你别老打岔行不行,我问你荣五爷的事儿,你老发什么骚——”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咋了,现在都得叫你连横了呗!”
等到了大连,豺狼虎豹,早已在此静候多时。
这话噎得江连横无法反驳。他的确打过几回漂亮仗,但要说“跑”江湖,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
要做“美人局”,先得保证“美人”的安全,这间房想必就是给那侍应生小顾准备的哨口。
“来了!”
什么样的爷们儿得哄他,什么样的爷们儿得激他,“燕”字门的女人摸清了他们的秉性,再略施手段,就像在老牛跟前儿撒了泡尿,那老牛便死心塌地,任由驱使。
单拿大和旅馆的康徵来说,搁匪帮的行话讲,便是“水香”、“料水的”,专门负责站岗放哨。
江连横已经完全适应了薛应清动不动就变脸,当下只顾把话题往回拽:“你这‘美人局’,我听明白了。但我没明白,这局跟荣五爷有什么关系,你俩找他干啥?”
条理虽然通了,江连横却有一件事没想明白:“敢情你们这些人,前前后后,做了快一年的局,连张银票、存款的票单都荣不出来?”
房门推开,薛应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起眉头,探出脑袋,直到瞅见江连横时,才忍不住“噗嗤”一乐,笑道:“这小胆儿,还在线上跑呐!屋里没人,就我自己!”
“以前也没听说过,但最近是这样,只收真金白银。”
“ok!ok!”
这局里头,谁都能用自己人冒充,唯独荣五爷不能。
“道哥,你早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赵国砚立时轻松了不少,“那,等一会儿散场的时候,咱各顾各的,回头大和旅馆再碰?”
“国砚!”他忽然转过头,低声问,“给你的手榴弹带了么?”
“哈——”薛应清撂下杯子,一脸满足地说,“真爽快,我就爱喝汽水儿。”
江连横愕然,心中暗叹:这便是通晓了“燕”字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