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的大脑一样。
【你实在是太过自律，以至于把乏力看做是背叛。】
摩根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了基因原体的愤怒。
基因原体皱起了眉头，他翻过手腕，掌中的大剑挥出一道飓风，眨眼间便将眼前的虚假子嗣撕成了碎片。
【不要跟我打哑谜。】
在内心里，他这样说服自己。
何等傲慢。
【他们当然会疲惫，阁下，因为他们与你不同。】
【我想，我已经回答了。】
无数荣誉满身的连队在一次惨烈的攻坚战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无数功勋卓著的修会在一场血腥的搏杀之后便断掉了传承，无数的战舰被摧毁，无数的职位被空悬，直到那些卡利班人学会了战斗的技巧，坐在了被前人的鲜血所染红的位置上，伸手将军团的传统与荣誉揽入怀中。
总有泰拉人如此抱怨。
【我不怀疑你的忠诚与能力，阁下，我想全帝国都没有能在这两方面与你同时对抗的人物，最起码我认识的人物里，并没有。】
【幻像……】
就仿佛他的一切都是为了砍掉下一个头颅。
两个银河霸权的数百万精锐围绕着一整个产粮星区展开了拉锯，单单是一座最前沿的要塞世界就需要一百四十万凡人辅助军和一千名暗黑天使的生命去抹除，而像这种被全副武装起来的世界，在整个沃拉斯顿星区有足足二十二个。
灵能的利箭与这句反问一同发射而出，铺天盖地地对准了基因原体。
【我的回答重要么，阁下？】
【当然不会，阁下。】
庄森的目光很危险，他的碧绿色的瞳孔从未像现在一样闪烁着，那是一头真正的野兽被冒犯了领土时，所发出的本能狂怒。
庄森接手这场与冉丹的战争不过短短数年而已，而在这转瞬即逝的一段时间里，军团里的泰拉老兵至少被他消耗了三分之一，甚至是更多，从夏娜，到萨比斯，再到如今的沃拉斯顿，冉丹的嚣张气焰依旧不减，而暗黑天使的军阵却已经实打实地损失了超过三万名战士，其中至少有两万是泰拉人。
【冒犯一点的说，如果让冉丹毁灭的最快办法就是第一军团的瓦解，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已经记住了这句话。
【你实在是太过高尚，以至于把劳累看做是怯懦。】
他不满的低声咆哮着，就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雄狮看着远逃的猎物。
摩根安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听到一丝虚假与奉承的气息。
【毕竟，我也已经跟在你身边战斗了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的习惯：战术变幻无常，风格却又脚踏实地，喜欢运用起能够运用的一切，也热衷于最有效的手段，如果能够以小博大，又或者一锤定音，那再好不过。】
考斯也不行，庄森并不愿意让他背负上这个问题所携带的负担，他值得更多的期待与信任，去完成真正的伟业。
直到那永远都不会疲惫的基因原体从一场血腥的修罗场中走出，然后抬起头，用无情的目光环视着星宇，便将自己和自己的军团扔进了又一场没有尽头的鏖战之中。
【你流下汗水，他们却要流下鲜血。】
就仿佛他自己一人就能代表所有人。
要知道，当年庄森回归帝国的时候，整个第一军团的战士总数也不过是六万多人，哪怕基因原体用卡利班的新血将这个数字提升到了十万，但是这些连最基础的战术都还不能完美执行的新兵根本撑不起与冉丹帝国的血腥修罗场，在这场战争中前仆后继的，永远都是来自泰拉的战士。
庄森聆听着这些话语，一字不落。
早已等候的摩根向他行礼，她的身上依旧回荡着过度压榨灵能所带来的气浪。
【最有效率的办法与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同义词，我的阁下，理性与感性本就是一对矛盾重重的连体婴儿。】
他需要一些另辟蹊径的东西，一些足够逆反与另类，并且无关紧要的人物，他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哪怕毫无价值，哪怕他根本不会认真采纳。
摩根歪着脑袋，任凭灵能在自己举起的指尖上汇聚着。
随后，一股浓雾开始遮掩基因原体的视线。
庄森没有说话，他在摩根所掀起的灵能风暴中闲庭信步，随意地挡住了无数伸向他的意志的灵能触角，像这样的攻势他已经面对了太多了，从最开始的猝不及防与暴怒，到现在的熟视无睹，庄森适应的很快，他只需抬起自己的意志，就能轻松的分辨出哪些是需要认真对待的灵能攻势，那些又只是虚张声势的掩护。
对于任何一个阿斯塔特军团来说，这都是足以刻入荣光女王上任何一个纪念碑里面的伟大胜利，是足以用盛大的阅兵式与连篇累牍的赞美诗所铭记的时刻。
他能感觉到，他能听到，在这无穷无尽的浓雾的另一头，那银发的女士正用她习惯于讥笑与嘲弄的嗓音，发出一声叹息，一声无比漫长的，货真价实的叹息。
隔着遥远的距离，回答基因原体的是一声没有任何情绪的轻笑。
【但是最有效的，未必是最好的，阁下。】
【所以，当你转过头，你会疑虑，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如此的疲惫。】
——————
于是
庄森只能呼吸着。
而第一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正是在这种低语的浪潮中，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理由，去代表你心中所真正想去询问的万千战士？】
从庄森所在的方向，只传来了一股最压抑最死寂的沉默。
摩根只是微笑，毫无诚意地微笑。
【你总是热衷于幻像，毫无价值与新意。】
至于那些泰拉人，更不需要考虑，虽然他们的建议可能真挚、诚恳且富有智慧，但是他们本身的身份就不适合这个问题。
他们的窃窃低语在军团中游荡，在战舰中游荡，在庄森的耳边游荡。
【我说的很清楚了，阁下。】
庄森的嘴角略微勾起。
庄森没有躲闪，他随意地动了一下肩膀，便将这些小手段打散，直到最后一支虚无的箭矢向他射来。
就仿佛他从不在乎死亡与损耗，也从不认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人能够扛起这一切。
直到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庄森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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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疯狂。
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不是真正的，纯粹的，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无情屠夫，尤其是在这飞扬的年代，是在这每个军团都高唱凯歌，喜气洋洋的年代。
这突兀的转折如同从陡峭山峰坠落，让庄森淡然的眉毛在一瞬间簇起。
【但是。】
【而你现在，不也是如此么？】
【你是否感到疲惫，对于这场战争，对于无尽的厮杀，对于流淌在无数个世界上的最单调的鲜血，感到疲惫，感到厌烦，感到无法继续这场战争的软弱。】
【如果我不躲避，幻像会造成伤害么？】
【如果你不是最忠诚的。】
他呼吸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的忠诚无可置疑，而为了这份忠诚，你选择了最有效的方法来应对这场战争。】
【可只要我的敌人在这种幻像之下有了半分的停顿：无论是面对熟悉之人的犹豫、面对恐怖之物的惊愕、还是面对意外时，人类会本能产生的精力分散，都会成为我走向胜利的坚定一步。】
这是沃拉斯顿战役后的第一场训练，也本应是一场平平无奇的训练。
终于，他给出了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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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并不是一道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