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不去死？！】、【你这种人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是脑子坏了吧,居然认为你可以救我？！】
——【嘉纳,你不存在就好了。】
……
饱含恶意的字句涌入神明的大脑,配合着桌面上的扭曲倒影，将他的思绪拆得七零八落,散成一片。
泪珠“啪嗒”、“啪嗒”地砸下,如他破碎的心脏一般——明明是那么轻的动静，发出时却那么疼。似乎比尖锐的哀嚎还疼。
据说,人总能承受住正在经历的，而承受不住自己的想象,经常被幻想出的情景刺伤。
嘉纳不在乎从前的狼狈，不在乎人们的诅咒、唾骂,不在乎已经被他抛弃的一切。
可是……
他看见了鹤容的眼睛。
泛着红，蒙了层水雾，藏满了沮丧……所有接触过他的生物，皆以这副神情，开启了对他的厌弃、憎恶,然后陷入了无比深切的懊悔。
懊悔曾向他伸出手。
……
他快要窒息了。
浓厚的绝望扼住了他的呼吸,蒙蔽了他的听觉。他仿佛被名为“阴影”的沼泽吞噬,一点一点地下沉,发不出任何地呼喊。
——“鹤容迟早会冲你说这句话吧。”
……不。
不会的。
唯独鹤容——
“我恨你，嘉纳。”
神明忽然呜咽了一声。他捂着头，强行放空脑袋，缓缓蹲下身子,靠着橱柜，缩成一团。
男人的呼吸变成急促，像是经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濒死的动物，如泣如诉地挣扎着……无藏注视着他的崩溃，褐色的眸子内风平浪静。
“加入我们吧，嘉纳。”
他循循善诱：“重塑神格，你就正常了。而且你只需要待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输送‘厄运’，不必和监督者正面对抗——那孩子也是异类啊。”
“我们与人类，无法结缘，不是吗？”
“留在人间，他必须隐瞒自己的特殊，装作平凡，装作大众……如果结交了友人，他便会品尝到寿命的差异所带来的绝望。”
——“你在帮他，嘉纳。”
……诡辩。
但确实戳中了他的全部渴望。如果他的神格重塑，那就可以放心地待在鹤容身边了，不用再担心伤害到少年——只要重塑神格……
鹤容便永远不会恨他。
“最后一个问题。”不知不觉间被战神牵着走的嘉纳哑着嗓子，轻声问，“你们准备怎么排除监督者的阻挠？杀了他吗？”
“当然不会。”
无藏扯起唇角，嗤笑一声：“……即使他是世界的走狗，我亦无法对他举刀。”
“放心吧，我最多限制他的行动。”
——半真半假。
发现嘉纳仍旧怀有质疑，无藏不得不添加筹码：“我在驿站内装了许多监听器、针孔摄像头。你输送‘厄运’期间，以惜会放给你看。”
运气神沉默了半晌。
“……好。”
他低声应道。
……
说好的甜点是由无藏端出来的。同甜点一起到的，是“嘉纳接了新工作，得紧急出差”的消息。
“模特嘛，总飞来飞去的。”战神说。
鹤容信了。
因无藏撒谎时面不改色，连情绪都毫无波动，长鸣也没有察觉出异常。疏宜年则隐隐忧虑，却捋不清忧虑的源头——应该是真的吧。
他想：嘉纳如此偏执，绝不会背叛。
几人皆没有深思。
毕竟，当务之急，是长鸣即将逝去，而不是嘉纳出门工作——小监督是单线程生物，他把注意力集中于长鸣身上，就难以分心。
无藏喝了口白开水，垂下了眼帘。
接下来的几天，他见证了整个驿站，为长鸣变得忙碌：特别是傻兮兮的监督者，一无所觉地黏着小妖怪，珍惜着剩余的一分一秒。
男人没兴趣策反其他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