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在体内肆虐,随之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片刻后,他支撑着在小姑娘进来之前,站起身,靠在墙上。
然而等他刚站稳,就见到了小姑娘眼眶发红地走到废旧的楼道口。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凡人——她之前的心上人。
少黎的视线在那凡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眯了眯眼,心底冷哼一声。
放了她一周假,利用得倒是好。
周晨晨老远就看到了少黎和一旁的许仙,来不及和学长解释一下,便神色焦急地跑过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
水泥砌成的地面上,晕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有一部分被雨水冲刷了一些,但更多的是在残留房顶的掩护下被保留。那些暗红色的血迹大肆地在深灰色、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铺陈,斑驳浓重得令人毛骨悚然。
血迹……
周晨晨根本无法想象,刚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控制不住地双腿打颤,竟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血液里的恐惧被调动到最高点,神经紧绷到能感觉到太阳穴的疼痛。
刚刚由于焦急忽略的事涌上脑海,大雨夜,郊外,废旧工厂,满地血迹……
所以,他到这里来,到底做了什么?
她惊恐地看着不远处、倚在墙上的大魔头,连呼吸都不敢了,因为每呼吸一下,那浓重的血腥味都仿佛在提醒着她,他有多可怕,多危险。
年轻人在看到小姑娘骤然停下的脚步和煞白的脸色后,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血迹。
他抬起头,犀利地看了一眼一旁冷汗涔涔的许仙。
“你先带那个凡人回去,记得消除他的记忆,其他的事,回去再交代。”
“……是。”
许仙咬着牙任由一滴汗滑落额角,走到程阳身边打晕他,拖着人走出厂房。
他知道自己一意孤行违背了主子的意愿,但心底却并不后悔。
他按照主子的吩咐收拾了尸体,却故意留下了一地的血迹,就是想让周小姐害怕,从而阻碍她和主子的发展。万一这两人真的有什么感情纠葛,往后才是难以收场。
“过来,别怕,都收拾干净了。”
年轻人靠在墙上,强忍着在血液中剧烈扩散的毒素,声音沙哑地对她开口,眼里竟有压抑了所有疼痛与煎熬,才能生出的那一点点温柔。
身体几乎无法动弹,他却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冲这个离他十步之外的小姑娘张开了手臂。
“过来。”
温柔的声音好似鬼魅,周晨晨被诱惑地上前了一步,却在踩到那一地血迹时瞬间清醒。
她想要开口,才发现自己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只能竭尽全力不让视线触及到那些鲜红的血迹。
“我……”,她勉强咧了嘴,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晚上……晚上不好打车,我……我去看看学长。”
她说着,无法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墨黑天空里亮起一道闪电,响彻耳畔的雷声掩住了她心底剧烈的跳动。
她转过身不敢看他,自然没注意到年轻人瞬间僵硬的脸色。
他放下了张开的双臂,垂眸极轻地笑了一声,突兀地来了句:“你不是总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才逼得父神如此吗?”
年轻人倚在墙角,用尽全力保持着站立,然而唇色惨白得和墨黑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
小姑娘的手揪紧了衣摆,直觉他要说出口的事,她可能无法承受:“不,我……我不想……”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哀求,半晌后动了动身体想往外走,却被他打断,他执着地要把话说完——
“我成年后,寻遍仙门中所有当年尝过我母神鲜血之人,一共一百二十一位,其中包含了一位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他们,将他们的鲜血抽干,尽数浇于我母神灵墓前,以此祭奠。”
他的声音极冷静,说到这里还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这笑声,在这雷雨夜里,宛如鬼魅。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她,小姑娘的背影,果然狠狠颤了下,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似是极力忍住不撒腿就跑。
“所以,他们当然怕我,恐惧至极,谈之色变。”
“就这样,你还想要努力喜欢我吗?”
一句问话,掩饰在外的是没什么所谓的调侃,藏起来的是什么,无从得知。
可惜这问话,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是怕了吧。
她从前就怕他,往后,只会更怕他。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连修真界见惯了腥风血雨的人们也对他心生恐惧,何况一个脆弱的凡人小姑娘。
年轻人勾起一抹笑意,唇色越发惨白。他就是这样的人啊,站在地狱里,恍如恶魔。
他不在看她。
“你走吧。”
话音刚落,那胖姑娘落荒而逃,跑向门口,因为腿软还踉跄了几步。
门口有她心心念念的学长,一个干干净净的,温和开朗的凡人,和他不一样。
年轻人再站不住,靠着墙缓缓坐下,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
从未消散的剧痛提醒着他,体内的毒素从血液开始蔓延,一点一点逼入心脏,若是再不控制,等那毒吞没心脏后就彻底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