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只是摇摇头道:
“山长言重了。尽忠职守,末将实不敢当。
不过是尽己所能,做了些分内该做、能做的事。
百姓如此厚爱,反让末将心中更是沉痛。
若非困苦至极,何至于点滴之恩便铭记如此?
说到底,还是百姓受苦了。”
叶肆沉默片刻,没有接话,只是再次抬手示意:
“虞候,请茶。”
话不能说尽,这茶汤微涩回甘,刚好如同这世道。
张永春依言饮了一口这刷锅水一样的玩意,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神色转为郑重:
“叶山长,末将此番前来,除了拜会山长,聆听教诲,还带来了一些微薄物资,想托付给书院。
另外,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物资?相求?”
听到这句话,叶肆脸上的温和瞬间敛去。
老头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和警惕。
他身体微微后靠,语气也冷淡下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就跟女神拒绝屌丝说今晚喝不了冷饮一样:
“张虞候,老朽这里是教书育人的清静地,非是钻营攀附的门庭。
若虞候想借书院之名谋求晋身之阶,或是借老朽之手转圜什么,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老朽虽已致仕,这点风骨还是有的。”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张永春面对叶肆骤然转变的态度和近乎直白的拒绝,却并未慌乱,反而坦然一笑,解释道:
“山长误会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
“末将所求,非为己身,更不敢玷污书院清名与山长风骨。
这些物资,并非金银珠宝,更非珍玩古董,而是末将一点心意,
恳请山长收下,用于周济书院中那些家境贫寒、求学艰难的学子。”
“周济贫寒学子?”
叶肆愣住了,眼中锐利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惑。
一个虞候,九品的小官,不想着送礼,反而想着援助学子?
你钱多烧的吗?
“朝廷自有廪生膏火之银,专供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此乃定制,书院亦按章办理。虞候为何还要额外出资?”
张永春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扫过这简朴却庄重的山长室,重新坐定行了个礼:
“山长应知,廪生之银,惠泽的是学业拔尖的佼佼者,此乃朝廷激励向学之美意。
然而,末将斗胆直言,书院之中,更多的寒门学子,或许天资并非绝顶!
其等人或许初入州学尚在适应,学业仅在中游徘徊。
而他们同样刻苦,同样心怀青云之志,却因家贫,买不起纸墨,甚至……如末将今日在城外所见之陈鹏学郎一般,为了一块劣墨,便要忍饥挨饿,乃至晕厥于途!”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沉重:
“山长,廪生银,救的是‘才’,是书院未来之业。
而末将这点心意,是想略尽绵薄之力,救一救那些正在努力、却因柴米油盐而步履维艰的莘莘学子!
让他们不必为了几刀劣纸、几块灰墨,便耗尽了求学的气力与尊严。
让他们能在中游,也能看到希望,也能坚持下去,将来无论或是地方为吏,或是行商做贾,皆可知道:”
他再次站起来躬身,朗声道: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山长,他们,才是我大周王业的万世之基啊!”
奖学金这一套没人玩,我张永春就先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