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默地围坐在一起,大口啃着炊饼,撕咬着猪肉,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而张永春则单独把老船把头叫到一旁僻静处。
何诗菱上前,将一小块约莫二三两重的银角子塞到老船把头粗糙的手里。
老船把头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就跟被烫了一样。
他没说不敢不行之类的话,只是看着掌心的银子,又抬头看看张永春,浑浊的老眼泪光闪烁:
“将军!这如何使得!小老儿……”
“拿着吧,”
张永春手里的折扇打开,轻轻扇着风。
“若是给你多了,怕你也留不住,反而招祸。
这点银子,打点酒喝,割点肉,回去给家里添点油盐。”
老船把头紧紧攥着那块带着香味的银角子,直接长揖在地,哽咽道:
“将军!您真是天大的好官啊!
想小老儿在这漕河上飘了一辈子,跟过无数官船,见过无数官爷!
像您这样既能带兵打仗护得大伙周全,又能体恤我们这些下民贱役的好官,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真是头一回见啊!”
他边说边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泪水。
这一路上,都是听说这位将军怎么好,直到这份好真到自己身上,他才觉出这沉甸甸的分量来。
张永春也没伸手把他扶起来,看着他笑了笑:
“你这老头是长了前后眼不成。
你怎么就知道我体恤下民了?”
老船把头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张永春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
“将军,别的官儿,把咱们这些水手当牛马使唤,动辄打骂克扣工钱那是常事。
可您这一路,您手下的精兵强将,从未对我们吆五喝六,反倒有时还帮把手。
这且不说……”
说到这,他又压低了声音:
“昨天在水寨里,那些龙王爷的流崽儿,若换了别的军司马,为了省事,为了灭口,说不定就……
可您,一个没杀,还让他们跟着船到了开封,这明显给了条活路啊!”
老船把头说着,再次对着张永春郑重地作了一个长揖,声音带着沧桑和真诚:
“将军,小老儿身卑肉贱,这条命说不定哪天就交代在河上了。
但小老儿今日斗胆说一句。
您这样的好官,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
他直起身,眼神恳切。
“将军您初来开封,小老儿倚老卖老,也斗胆提醒您一句:
这京城里,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尤其是那些地沟里歪的斜的最多,您千万多留个心眼!
出行之时,定要带好了亲卫。”
说着,他看了一眼三斤半那魁梧的身躯。
这位昨日里的样子,他听那些军爷们说,可是直接把人脑袋砸碎了的。
有这位在,定然啥事都没有。
随后,老把头又沉吟一下,看着张永春,目光灼灼。
“还有,将军。
小老儿再斗胆给您提个醒。
有些时候,这辽人,比咱们周人,还更靠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