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暮雨,符纸口诀会吗?”</p>
“会。”</p>
沈忆安从袖中拿出一沓符纸,里面护体符、驱邪符、避妖符……应有尽有,全是用血画的,萧暮雨不经意扫了一眼沈忆安的手臂,隐约瞧见一道狰狞的伤口愈合。</p>
沈忆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伤口上,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堪,仿佛那伤痕是某种丑陋的印记,令他无地自容。</p>
他下意识地拉扯着青色的道袍,将其紧紧裹住伤口,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份羞耻与痛楚一同掩盖起来。</p>
萧暮雨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道刺目的伤痕,心中猛然一紧。</p>
他迅速伸手拉住沈忆安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急切:“师尊,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p>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压着千斤重量,目光紧紧锁住那道伤口,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p>
沈忆安被他这一拉,微微一怔,旋即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别过头去,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别看了……丑。”</p>
萧暮雨的眼中盛满了心疼,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低声问道:“师尊,疼吗?”</p>
沈忆安轻轻抽回手,道袍顺势滑落,掩住了那道刺目的伤口。他唇角微扬,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事,不疼。”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极力掩饰的痛楚。</p>
他轻巧地岔开了话题,抬手指向前方的一座屋子,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到了。”</p>
他们行至一家客栈前,与先前经过的几家相比,这家显得格外破旧,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一副残躯。沈忆安缓步上前,抬手轻轻敲了四下门。门缓缓开启,却让人心头一紧——开门的,竟不是人。</p>
……</p>
是一条还未完全化形的蛇!</p>
那孩童吐着长长的芯子,含糊不清道:“各位请。”</p>
两人进去后,柜台前坐着一位老人,瞎了只眼,对他们说:“二位是住店还是吃饭?”</p>
萧暮雨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掌柜身上,声音淡然却清晰:“住店。”</p>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那隐隐透出的冷意,却让掌柜下意识抬眼多看了他一眼。</p>
掌柜的给了萧暮雨一把钥匙,道:“二楼第四间。”</p>
沈忆安从容不迫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p>
随后,他轻轻拉起萧暮雨的手,指尖微凉却坚定,带着他一步步踏上楼梯。</p>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他们的动作而微微凝滞,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寂静中敲响的一串低音符。</p>
沈忆安牵着萧暮雨的手,步伐轻快地上了二楼。他从袖中取出钥匙,指尖微动,钥匙轻巧地插入锁孔,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房门应声而开。</p>
萧暮雨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扇缓缓开启的门上,神情间似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p>
房间显得格外简陋,家具表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久无人居。萧暮雨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四周,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再次向沈忆安确认:“师尊,我们真的必须住在这里吗?”</p>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似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情绪,却又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抗拒。</p>
沈忆安自然明白萧暮雨为何对这地方心生抗拒。这家客栈,说它是人间倒不如说是鬼域更贴切些。</p>
一间间房舍破败不堪,透着股说不出的陈旧与阴冷。然而,他们眼下囊中羞涩,仅有的几块仙石只够在这儿勉强栖身,再无他选。</p>
沈忆安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刚刚那个小童,你注意到了吗?”</p>
萧暮雨略一沉吟,才缓缓开口道:“哦,师尊说的是那个……”话至此处,他却顿住了,眉头微蹙,似乎在搜寻一个恰当的词汇。然而片刻之后,他才试探性地吐出几个字:“那个蛇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与迟疑,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这个称呼是否足够贴切。</p>
沈忆安点点头,继续解释说:“她就是那家香料点的店主,逃到这来寻求庇护。”沈忆安摸了摸袖子里,空空如也,有对他说:“为师去镇上买些黄纸,你一个人小心些。”</p>
萧暮雨陷入了懵懂之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p>
沈忆安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指尖轻颤着,在门口仔细贴上了最后一张辟邪符。符纸触碰到门框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多了一丝凝重。</p>
他眉间微蹙,目光复杂地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祈祷。</p>
这辟邪符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寻常妖物根本无法踏入半步。</p>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除非那门内的人心生异念,亲手打开这道防线,将邪祟引入其中。到那时,再强的防线也放不住了。</p>
沈忆安迈出客栈门槛,步伐匆匆地穿过人流涌动的中心街。寒风拂过面颊,他却毫不迟疑,径直踏入一家陈设古朴的店铺。</p>
店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法器与一些法师做法的必须品,隐隐透出几分神秘的气息。</p>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随后抬脚迈入更深处,似乎早已有了明确的目标。</p>
他那纤长的手指轻轻掠过货架上一沓沓泛黄的纸张,最终停留在最边上的那一沓,稍作停顿,便毫不犹豫地将其取下。</p>
他拿出装仙石的袋子,看着里面零零星星几块仙石,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p>
沈忆安轻轻扬起手中的黄纸,在老板面前微微一晃,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唤道:“掌柜的?”那张薄薄的黄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陈旧,仿佛承载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秘密。</p>
掌柜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享受着闲适的时光,却被沈忆安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p>
他下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抬头瞥见店里来了客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搓着手凑上前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热情:“嘿嘿,这位客官,有何贵干呐?小店虽简陋,但好货可不少,您尽管看、尽管挑!”</p>
沈忆安轻轻扬起手中的黄纸,目光落在店主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一沓黄纸,多少仙石?”那黄纸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秘密,而他的眼神则像是在权衡,又似在掩饰内心的波动。</p>
掌柜的抬眼瞥了下沈忆安手中的黄纸,唇角扬起一抹笑,道:“哦,那个黄纸嘛,十仙石。”</p>
黄纸卖十仙石,这价格已是极便宜的了。</p>
沈忆安指尖轻点着那一几块仙石,清冷的光泽映在他的眸中。</p>
然而数来数去,仅仅六块,他抿紧唇线,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与无奈。</p>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掌柜,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五仙石,不能再多了。”</p>
掌柜一听,顿时急眼了:“哎,这位客官,咱这做生意的也不容易,您怎么一砍就砍一半价呢?。”</p>
沈忆安心念一动,目光微转,冲着掌柜的假笑道:“掌柜的,您瞧这黄纸都旧得发潮了,怕是放久了连灵气都散了几分。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也算是结个善缘,您说呢?”</p>
掌柜的面露难色,右手不自觉地在左手背上轻轻拍打了好几下,才缓缓开口道:“哎呦喂,这位客官,您就多多体谅体谅咱们这些小本生意人吧。这五仙石啊,压根儿没人问津,实在是难以出手啊。”</p>
沈忆安才不去理会他说些什么,硬生生将五块仙石塞进他手中,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p>
店掌柜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五块仙石,仿佛那小小的石头重若千钧。</p>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恼与不甘,口中连连叫苦,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悔意。那神情,好似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缘,又似被命运狠狠戏弄了一番。</p>
沈忆安将黄纸谨慎地收入怀中,脚步匆匆,朝着客栈的方向疾步而去。</p>
夕阳中,他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拉得细长,每一步都带着几分急切与坚定。周围的风声似乎都追不上他的步伐,唯有斗篷在风中微微翻动,像是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紧迫。</p>
而萧暮雨那边……</p>
沈忆安离开不过几秒钟,门外便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重脚步声,仿佛某种爬行动物正在缓缓移动。紧接着,那声音中又夹杂着类似人类行走的窸窣声,一前一后,交织成了一曲诡异的二重奏,令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p>
那脚步声来得极快,萧暮雨尚未察觉,危险却已如阴影般悄然逼近。</p>
“砰、砰、砰、砰!”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仿佛每一次叩击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震得空气都微微颤动。</p>
屋内,萧暮雨喉头微动,咽下一口唾沫。他抬起手,指尖已触碰到门把,却骤然想起师尊临行前的叮嘱,那句低沉而郑重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p>
他的手僵在半空,终究缓缓垂落,收回的动作带着几分挣扎与无奈。</p>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师尊能尽快归来,为这满室压抑的气息带来一丝解脱。</p>
门外的人见萧暮雨迟迟未应门,敲门声便急促了几分,那节奏中隐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p>
每一次叩击都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激起涟漪,却无人回应,只让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发浓郁。</p>
他似乎已按捺不住,扬声喊道:“客官,我是店主,特意给您送吃的来了。”</p>
萧暮雨的脑海中如同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思绪纷乱如麻。</p>
他那双犹豫不决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指尖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触碰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住,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该不该打开眼前的这扇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