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赤狐部落外围便立起了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中间最大的那顶作为临时诊疗所和重伤员安置点。
冬雪部落的犬科兽人们穿梭忙碌,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中格外显眼,响亮的吠叫和沉稳的步伐,带来了一种令人安心的专业感与力量感。
沈雨桥站在帐篷外,看着这一切,心中稍定。
另一边,晏绯的速度极快,化作一道赤红流光,越靠近南北交界处,空气中那股因地震而残留的、微妙的动荡感便愈发明显。
当他终于抵达那片曾经无形、如今却有了具象痕迹的边界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大地在此撕裂。一道深邃幽暗的沟壑,如同巨兽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原本平坦的土地上。
沟壑两侧,岩层裸露,呈现出新鲜的断裂面,边缘还有零星的碎石在不断滚落,发出“窸窣”的轻响。
这显然是那场地震,由深层的地壳运动,直接导致的地表破裂,是构造地震最典型的痕迹之一。
沟壑的走向,大致与南北分界线平行,仿佛是自然之力在为那道无形的屏障,标注上一道醒目的注脚。
站在沟壑的北侧,晏绯抬眸望向南方。
与记忆中不同,南方的景象,此刻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流动的雾霭之中。
那雾并非水汽凝结的自然雾气,颜色更沉,更滞涩,仿佛掺杂了无数细微的尘埃与某种难以名状的能量残留,缓缓翻腾着,将后方的山川林木尽数模糊、吞噬,只留下一片朦胧而不祥的轮廓。
这雾,以前是没有的。
晏绯眯起金色的眼眸,试图穿透那片阻碍视线的迷雾,看清南方的状况。
然而,他的目光刚刚凝聚——雾霭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
两道身影,缓缓从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中走了出来,停在了沟壑的南侧边缘,与晏绯隔壑相望。
重羽。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翻腾的雾霭,晏绯也瞬间认出了他们。
外貌与上次相见时并无太大变化:人形的哥哥,身形依旧清瘦得有些过分,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微长的额发垂下,堪堪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却缺乏血色的下颌与薄唇。
他的背上,交叉背着那对标志性的、弧度狰狞的双头月牙弯刀,刀身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暗芒。
而停在他肩头的,正是他的兄弟——一只体型硕大、羽毛乌黑如暗夜、生有六只羽翼的渡鸦。
渡鸦安静地蹲踞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晏绯。
然而,外貌虽未大变,但他们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感觉,却与从前迥异了。
一种更加浓重、更加黏腻的不祥气息,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们。
那是业障,是杀戮、掠夺、毁灭与无尽贪婪所累积的沉重罪孽,几乎要凝成黑色的雾气,与他们身后南方的灰雾融为一体。
显然,在伪神的麾下,在征服与镇压南方的过程中,这对兄弟手上沾染的血腥与罪业,又添了不知凡几。
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攻击,也没有试图立刻跨越沟壑。
人形的重羽哥哥,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手,伸向面前的虚空——那里,正是南北屏障的所在。
他的指尖在距离沟壑边缘约一尺的地方,轻轻触到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动作微微一顿。
那无形屏障上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然后,兄弟二人开始沿着沟壑的边缘,如同散步般走着。
六翼渡鸦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在晏绯身上。
晏绯全身的肌肉微微绷紧,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悄然竖起,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他也迈开步伐,在沟壑的北侧,与对方平行,不近不远地跟随着。
双方隔着那道深不见底的地裂与无形的规则屏障,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对峙与试探。
走了约百步,人形的重羽哥哥,突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