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太孙殿下。”
朱小宝抬手示意他起身。
“不必多礼。”
“你即刻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北平那边的动静,尤其是隐鳞密卫,务必查得再深些。”
接着,他从案头取过一卷画轴,正是朱元璋先前交给他的那幅,递过去时眼神锐利如锋。
“还有件事,你要特别留意一个叫冯五的人,这是他的画像。”
“找到此人。”
朱小宝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记住,要活的。”
“是。”
何广义双手接过画轴,小心翼翼地卷好揣进怀中。
秦王的事总算尘埃落定,连轴转了近半个月的朱小宝瘫在软榻上,长长舒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心口又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隐隐发紧。
朱棣那头,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
看陕西那出匪患闹剧,再瞧朱能抢权的急切,他这位四叔,根本没放弃他的盘算。
八成跟自己一样,也在熬,等着老爷子龙驭上宾的那一天。
朱小宝闭着眼揉着眉心,心里明镜似的。
这仗,怕是躲不过了!
想凭几句话、几分制衡就让对方束手就擒?
难,难如登天!
朱棣是条咬着猎物就不松口的狼,输得起场面,输不起心气,真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必定会举兵。
朱小宝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
“四叔啊,真到了兵戎相见那天,你打算怎么收场?那泼天的后果,你掂量过吗?”
“孤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李建成,你也成不了逼宫夺位的李世民!历史这东西,哪能说重演就重演?”
八月,暑气尚未全消,解缙总算将交趾布政司的繁杂事务一一交割给了左参政白光升。
刚过立秋,他便顶着武英殿大学士的衔牌,带着简单的行囊从交趾启程,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马车到了通淮门外,解缙下意识地掀开轿帘,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那阔别了五年的应天城,心猛地一沉。
不知是是近乡情怯,还是物是人非的怅惘。
城墙依旧巍峨,城门处车水马龙,可落在眼里,却既熟悉又陌生。
恍惚间想起五年前离开时的自己,那时还是个穿着青布直裰的年轻翰林,满脑子都是经世济民的宏图大志,说话直来直去,带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劲儿,活脱脱一个官场愣头青。
这五年在交趾的风霜,早已磨平了他身上的所有棱角。
当年的耿直被圆融取代,对官场的波谲云诡、人情世故的理解,怕是比起朝中那些浸淫多年的老臣,也毫不逊色。
旁人见了他,都说他瞧着比实际年纪沧桑不少,鬓角甚至添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
可细算下来,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
这五年流光,全耗在了交趾布政司的草创与稳固上。
解缙望着城门内熙攘的人群,喉结动了动,暗自喟叹。
“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五年呐!”
从青涩到成熟,从热血到沉毅,竟是在千里之外的异乡,被硬生生熬成了另一番模样。
这五年里,解缙忙得脚不沾地,满脑子装的都是交趾的田亩赋税、水利沟渠。
一颗心像钉在了那片南疆土地上,全是为了当年朱小宝那句“交趾需得立稳脚跟”的托付。
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吝于分给自己,更别说娶妻生子的俗事了。
一句承诺,他竟硬生生用五年光阴去焐热、去兑现,半点不敢懈怠。
家国大义永远揣在胸口最暖处,对朱明江山的忠耿,从未因岁月流转而褪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