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窗台上，琉璃瓶里的红豆已经堆到了瓶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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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正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针，却半天没扎下去。绣绷上的兰花已经有了些模样，针脚虽还是歪歪扭扭，却比最初认真了许多——这是她打算给傅恒绣的帕子，想等他回来时给他个惊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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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宫里来人了！”春桃慌慌张张地掀帘进来，手里还捧着个明黄的匣子，脸色发白，“是、是皇上赏赐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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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手里的针“哐当”一声掉在绣绷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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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足有半人高的鎏金匣子，匣子上还系着明黄的绸带，在日光下闪得人眼睛疼。这是傅恒走后的第四十二天，弘历的赏赐像雪片似的飞来，绸缎、玉器、字画……几乎堆满了半个偏殿，她一次都没碰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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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打开看看吧。</p>
景娴的声音很淡，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裙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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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的珠光宝气瞬间溢了出来——东珠串成的凤钗，鸽血红的宝石戒指，翡翠雕成的如意，还有满满一叠金累丝的护甲，每一件都精致得晃眼，一看就价值连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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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念，“知道姑娘近日烦闷，这些玩意儿给姑娘解解闷，都是刚从贡品里挑出来的，全是独一份的好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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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目光在那些珠宝上扫过，没有丝毫波动。再贵重的珠宝，也比不上傅恒临走前塞给她的那只薰衣草荷包，比不上腕间这只带着体温的玉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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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替我谢皇上。</p>
她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i>钮祜禄景娴</i>这些东西太贵重，臣女不敢收，劳烦公公们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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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春桃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这可是皇上的赏赐啊！哪有退回去的道理？这要是惹恼了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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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太监也愣了，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脸上的笑僵了僵：“姑娘，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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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了。</p>
景娴打断他，语气却很坚定，<i>钮祜禄景娴</i>只是臣女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这些稀世珍宝。还请公公回禀皇上，臣女心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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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福身，态度不卑不亢，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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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只能讪讪地重新合上匣子，抬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领头的太监回头看了景娴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又有点幸灾乐祸——这姑娘，怕是要闯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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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急得直跺脚：“姑娘！您怎么能真退回去呢？皇上这几日本就没什么好脸色，您这不是火上浇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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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拿起那只琉璃瓶，轻轻晃了晃。红豆撞击瓶壁的声音清脆，像在替她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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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弘历的赏赐，从来都不是白给的。他想用钱权收买她的心，想用这些冰冷的珠宝，取代傅恒在她心里的位置。可她偏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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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在边关浴血奋战，她怎能在宫里贪图富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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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半个时辰，刚才那个领头的太监又回来了，这次脸上连半点笑意都没了，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他一进门就尖声喊道：“钮祜禄氏接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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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心里一沉，连忙跪下：<i>钮祜禄景娴</i>臣女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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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太监的声音冷得像冰，“赏赐之物，岂有退回之理？钮祜禄氏此举，是嫌皇上的东西不好，还是心里有了别的念想？皇上龙颜大怒，让你好生反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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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臣女不敢。</p>
景娴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却很平静，<i>钮祜禄景娴</i>只是这些珠宝太过贵重，臣女实在受之有愧。臣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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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之有愧？”太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嘲讽，“皇上的东西，赏给谁，谁就受得起！姑娘还是跟咱家走一趟吧，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呢，亲自问你到底是何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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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指尖攥得发白。她知道躲不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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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气氛比上次更压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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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背对着她，站在挂着《南巡图》的屏风前，明黄的龙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殿里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空气里弥漫着暴风雨前的死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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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景娴姑娘带到了。”太监低声禀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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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没回头，只是冷冷地说：<span>弘历</span>都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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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退干净了，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景娴：<span>弘历</span>说吧，为什么要退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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