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药味浓得化不开，连廊下新开的西府海棠都像是被熏得蔫了几分。景娴踩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藕荷色裙摆扫过阶前的青苔，留下淡淡的痕迹。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太医们低低的议论声，和皇后偶尔咳出的气音，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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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景娴来了。</p>
弘历坐在床沿，手里攥着皇后的手腕，指节泛白。他眼下乌青重得像泼了墨，见景娴进来，才勉强挤出点笑意，<span>弘历</span>太医说，皇后这病……怕是得静养些时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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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屈膝行礼，目光掠过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皇后，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垂下眼帘：<i>钮祜禄景娴</i>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后娘娘吉人天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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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吉人天相？</p>
弘历苦笑一声，挥手让太医们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侍立在门边的李玉。他站起身，走到景娴面前，声音沉得像坠了铅，<span>弘历</span>六宫不能一日无主，朕思来想去，只有你能担此重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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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抬头，撞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那里面有疲惫，有信任，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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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p>
她刚要推辞，却被弘历按住了肩膀。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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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朕知道你能行。</p>
弘历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只有对她才有的缱绻，<span>弘历</span>从你替纯妃求情那天起，朕就知道，你不仅有仁心，更有手段。</p>
他朝李玉使了个眼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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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立刻躬着身子上前，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盖着明黄色的缎布，边角绣着精致的龙凤呈祥纹。他走到景娴面前，轻轻掀开缎布——下面躺着枚通体莹白的凤印，巴掌大小，印纽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喙衔明珠，爪踏祥云，在殿内微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又透着股沉甸甸的威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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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皇后的凤印，是六宫之主的象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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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角落里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的纯妃猛地攥紧了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是被太后特意叫来“旁听”的，美其名曰“让她看看什么是体统”，可谁都知道，这是特意让她来受辱的。她死死盯着那枚凤印，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那本该是她的！若不是上次被抓了把柄，此刻站在那里的就是她苏怜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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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这凤印，暂时就交给你了。</p>
弘历拿起凤印，递到景娴面前，指尖微微颤抖，<span>弘历</span>六宫的事，你全权处置，不必事事向朕请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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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凤印，冰凉的玉质仿佛能透过空气传到指尖。她想起刚入宫时，太后塞给她那枚掌事印时说的话：“这宫里，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权。”那时她还带着几分怯懦，可现在，她的心跳稳得像擂鼓，却不是因为害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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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指尖稳稳地落在凤印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阵安心。她接过凤印，举到胸前，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迎风雪的青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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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臣妾谢皇上信任。</p>
她的声音清亮，没有一丝颤抖，每个字都掷地有声，<i>钮祜禄景娴</i>定不辱使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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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看着她眼底的清明和坚定，心头忽然一松，连日来的焦虑仿佛都被这抹眼神抚平了。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浓浓的宠溺：<span>弘历</span>累了就告诉朕，别硬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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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臣妾省得。</p>
景娴抬眸看他，眼底漾开一抹柔波，瞬间冲淡了刚才的锐利，又变回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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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虽轻，却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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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纯妃。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上。纯妃穿着身灰扑扑的素色宫装，发髻上只簪了支银簪，瞧着落魄了不少，可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比从前更甚，像淬了毒的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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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的瞬间，纯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随即又梗着脖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刚入宫没几年，就爬到了这份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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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纯姐姐说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