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色泼了满院，澄净得像块浸在水里的羊脂玉。景娴坐在坤宁宫的水榭边，素手纤纤拨动着琴弦，泠泠琴声混着桂花香飘散开，在夜风中缠缠绵绵。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缎旗袍，领口绣着几枝银线勾勒的桂花，月光落在她肩头，像落了层薄薄的雪，衬得她侧脸的轮廓愈发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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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夜深了，加件披风吧。”贴身宫女捧着件孔雀蓝的披风上前，却被景娴轻轻摆手拦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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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不必。</p>
她指尖在弦上一顿，琴音陡然低了几分，像叹息，又像低语，<i>钮祜禄景娴</i>这样正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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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识趣地退到廊下，远远看着自家主子坐在月下，身影单薄得像幅水墨画，可那琴声里藏着的韧性，却比宫墙还要坚硬。谁都知道今儿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偏娘娘的阿玛额娘走得早，每年这时，她总要独自坐这儿弹上半夜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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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忽转哀婉，却又透着股不肯折的劲儿，像寒梅在雪地里挣出的那点红。弘历刚从太后宫里出来，远远就听见这琴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他让李玉等人候在原地，自己踏着满地月光，一步步往水榭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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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边的桂树落了满地碎金，他走到廊下时，正看见景娴垂眸抚琴的模样。月光顺着她的发梢滑下来，落在她握着琴弦的手指上，那双手曾为他剥过莲子，曾替他研过墨，此刻在弦上流转，竟美得让他心头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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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阴影里，没敢出声。这琴声里的情绪太复杂，有思念，有隐忍，还有一丝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绝，像极了刚入宫时那个明明怕得发抖，却仍要挺直脊背给太后请安的小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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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渐歇，最后一个音符飘在风里，迟迟不肯落地。景娴抬手按在弦上，指尖微微泛白。她知道身后有人，那道目光太过灼热，像炭火，烧得她后颈发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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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水光潋滟，却又偏偏没掉下来。那点湿意像含在蚌壳里的珍珠，看得弘历心尖都揪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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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p>
她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却又比寻常更柔，<i>钮祜禄景娴</i>您怎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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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身上带着月光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像株刚从露水里捞出来的兰草。他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span>弘历</span>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吹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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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额头抵着他胸前的龙纹补子。那绸缎冰凉，却抵不过他胸膛的温度，烫得她鼻尖发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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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臣妾……</p>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羽毛，<i>钮祜禄景娴</i>臣妾想起阿玛额娘了。小时候每到中秋，额娘总会给臣妾做桂花糕，阿玛就坐在旁边看我们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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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像是怕说多了惹他烦。可这半句话，却比千言万语更让弘历心疼。他知道她爹娘走得早，钮祜禄家虽大，终究没人能替她挡去所有风雨。他想起第一次在太后宫里见到她，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袄子，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怯生生地躲在太后身后，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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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傻丫头。</p>
弘历抬手抚着她的头发，指腹划过她微凉的耳廓，<span>弘历</span>有朕在。以后每一个中秋，朕都陪着你，给你做桂花糕，给你剥莲子，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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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肩膀轻轻抖了抖，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睫毛上沾着点月光，像落了层霜：<i>钮祜禄景娴</i>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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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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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会不会觉得臣妾太麻烦了？她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像只怕被丢弃的小兽，<i>钮祜禄·景娴</i>臣妾总是想起过去的事，不像别的妹妹那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