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光刚漫过窗棂，景娴正坐在梨花木桌前核对账目，指尖捻着串东珠佛珠，圆润的珠子在指间转得平稳。桌案上堆着半尺高的账册，最上面那本摊开着，朱笔批注的小字工整得像印上去的，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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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新晋的郭贵人来了，说是给您请安。”碧月掀着帘子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这位郭贵人是上个月刚封的，父亲是新提拔的户部尚书，仗着家里刚立了军功，在宫里走路都带着三分横，连给太后请安都敢迟到，更别提给景娴这位贵妃行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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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抬头，指尖在“月例银多支五十两”那行字上圈了个红圈，淡淡道：<i>钮祜禄景娴</i>让她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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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就见郭贵人扭着腰进来了。她穿了件亮粉色的撒花宫装，领口袖口镶着圈孔雀蓝的滚边，头上插满了赤金簪子，走路时叮当作响，像座移动的首饰铺。见到景娴，她只象征性地福了福身，连膝盖都没弯，声音娇嗲得发腻：“娴贵妃姐姐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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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抬眼扫了她一下，目光落在她腕间那只成色普通的玉镯上——那是按贵人份例发的，她却在外面包了层金箔，看着不伦不类。<i>钮祜禄景娴</i>起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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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账册往前推了推，<i>钮祜禄景娴</i>今日来，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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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人走到桌前，瞥了眼账册，嘴角勾起抹讥诮：“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妹妹宫里的炭火快用完了，想着让姐姐通融通融，多拨些银丝炭来。毕竟家父刚在西北立了功，妹妹总不能过得太寒酸，丢了皇家的脸面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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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竟伸手想去翻景娴的账册，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景娴用朱笔挡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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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规矩。</p>
景娴的声音冷了几分，笔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点，<i>钮祜禄景娴</i>贵人怕是忘了，这六宫的用度，都有定例。银丝炭是贵妃以上才能用的，你一个贵人，用炭火就该知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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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人缩回手，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屑：“姐姐这话说的，定例是人定的，如今我郭家正是得势的时候，多几盆炭又怎么了？姐姐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嚣张，“再说了，姐姐入宫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如今能掌着六宫的权，不还是靠了太后的面子？真论起功劳，怕是还不如我家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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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景娴心上。没生孩子，是她这些年唯一的软肋，郭贵人敢当众戳出来，显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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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瞬间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鸟鸣都停了。碧月吓得脸都白了，刚想呵斥，却被景娴一个眼神制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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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缓缓放下朱笔，站起身。她比郭贵人高出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像结了层冰，却没半分怒意，只有一片沉沉的冷：<i>钮祜禄景娴</i>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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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仗着家里的势，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吗？姐姐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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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掌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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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声音不高，却像道惊雷，炸得郭贵人耳朵嗡嗡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景娴身边的掌事宫女走上前，扬手就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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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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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声在暖阁里回荡，郭贵人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她懵了片刻，随即尖叫起来：“你敢打我？！我要告诉皇上！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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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还敢顶嘴？</p>
景娴的眉梢挑了挑，语气里添了几分嘲讽，<i>钮祜禄景娴</i>看来是没打够。继续，打到她知道什么是宫里的规矩为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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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宫女得了令，下手更重了。郭贵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凄厉，发髻散了，珠钗掉了一地，亮粉色的宫装被挣扎得皱成一团，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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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外的太监宫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谁也没想到娴贵妃平日里看着温和，发起火来竟如此狠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