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夜深了，您该歇歇了。”是李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皇上在偏殿等着呢，说您要是再不回去，他就亲自进来扶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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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没应声，只是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露出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底却空得可怕。她知道弘历是好意，可他不懂。他给她凤冠，给她凤印，给她无上的荣耀，却给不了她姑母那样的真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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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告诉皇上，我再陪陪姑母。</p>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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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没再说话，脚步声渐渐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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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又恢复了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噼啪”响一声，像谁在叹气。景娴跪在灵前，看着牌位上的字，眼泪还在掉，可眼神却慢慢变了。从最初的崩溃，到后来的绝望，再到现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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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站起身，膝盖早已麻木，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供桌才稳住。她伸出手，轻轻拂去牌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姑母的脸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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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姑母，我知道了。</p>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i>钮祜禄景娴</i>我会护好自己，会护好永琰，会守好钮祜禄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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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还在掉，可她的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过的青松，虽然枝叶受损，根却扎得更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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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还在刮，白幡依旧在抖，可殿里的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会崩溃大哭的丫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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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很稳。素服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烛泪，留下浅浅的痕，像一行无声的告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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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这宫里，再也没人会叫她“丫头”了。再也没人会在她受委屈时，悄悄塞给她一碗姜汤了。再也没人会在她深夜独坐时，骂她“没出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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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皇后，是永琰的额娘，是钮祜禄家的顶梁柱。她不能怕，不能哭，不能软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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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走出殿门，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却让她清醒了不少。偏殿的灯还亮着，弘历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一动不动，像在等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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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最后擦了擦脸，露出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半分泪意，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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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该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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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走了，可日子还得过。这宫里的风雨，还得她自己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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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片湖底，从此多了道疤，再也填不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