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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踉跄着起身,走到桌前,从妆奁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火折子是银制的,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是傅恒去年送她的生辰礼,说“夜里读书方便”。她曾宝贝得不得了,睡觉时都要放在枕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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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火折子却要用来烧毁他写来的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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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指尖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能划亮火折子。火苗好不容易窜起来,橙红色的光映在她泪湿的脸上,照出她眼底的绝望。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空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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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信纸摊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海棠花瓣,将火苗凑了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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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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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舔上糙纸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傅恒有力的字迹在火焰中扭曲、变黑,“战事将歇”四个字先化作灰烬,接着是“归期可待”。景娴看着那四个字被火焰吞噬,心脏像是被一同烧着了,疼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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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咬着唇,任由火苗爬上指尖,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已经红了一片。信纸蜷曲起来,带着未燃尽的火星飘落在地,最后化作一捧灰白色的灰烬,被穿堂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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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片海棠花瓣,被她小心地捡了出来,放在手心。花瓣已经被火烤得发脆,边缘微微卷曲,像一只死去的蝴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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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低头看着那片花瓣,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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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哥哥,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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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约定,我守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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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吧,娶一个干净的、美好的姑娘,忘了我,忘了这荒唐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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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花瓣紧紧攥在手心,直到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才像是找到了一点真实的感觉。掌心的血珠渗出来,染红了干枯的花瓣,红得像禁苑里开得最盛的那株海棠,也像那个夜晚,她落在玉兰帕子上的血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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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海棠花枝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她哀悼那段死去的青春和爱情。景娴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月光惨白,照得她脸色像纸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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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钮祜禄·景娴的心里,再也没有傅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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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一个肮脏的秘密,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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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那片染血的海棠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那是她曾经为傅恒绣的、却没能送出去的那只。如今,它成了盛放她所有愧疚和绝望的容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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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贴在胸口,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片花瓣的冰凉,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口生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