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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这孩子性子烈，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绝非小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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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太后放缓了语气，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身边的丫鬟好生伺候着，回去用热水泡泡脚，睡一觉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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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谢姑母。</p>
景娴屈膝行礼，动作都带着些微的踉跄。她转身时，衣袖扫过小几上的茶盏，“哐当”一声，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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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绿色的茶水溅在她的月白裙摆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她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蹲下身去捡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开一道小口，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滴在地上的水渍里，像极了那日偏殿梁柱上渗下来的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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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捡！扎着手了！”太后连忙喝止，扬声唤门外的宫女，“来人！伺候姑娘净手，拿伤药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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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们鱼贯而入，七手八脚地收拾碎片，给景娴包扎手指。景娴全程低着头，任由她们摆弄，像个没有魂魄的木偶。直到被宫女扶着走出暖阁，她才像是突然回了神，脚步匆匆地往碎玉轩去，连头都没敢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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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太后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慈爱慢慢敛去，换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凝重。她拿起桌上的佛珠，指尖捻着紫檀珠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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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她低声自语，眼神冷了下来，“定是出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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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景娴吓成这样，能让她短短几日判若两人，绝不是小事。是宫里的哪个刁奴欺负了她？还是……牵扯到了哪位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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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想起前几日弘昼在御花园里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弘历看景娴时那不加掩饰的热络眼神，心里咯噔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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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太后扬声唤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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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门外的李玉连忙掀帘进来，躬身行礼：“奴才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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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悄悄查探，”太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看这几日景娴姑娘都见了谁，去了哪些地方，遇着了什么事。记住，动静要小，别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别让皇上和和亲王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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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敢露半分，恭恭敬敬地应道：“奴才遵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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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太后这是动了真怒。钮祜禄家的姑娘，是太后的心头肉，谁敢让她受委屈，怕是要扒层皮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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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百合香还在慢悠悠地飘着。太后望着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可她眼里却一片寒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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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动她的娴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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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景娴回到碎玉轩，一进内室就瘫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看着指尖缠着的白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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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两滴……砸在铜镜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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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傅恒临走时说的话：“景娴，等我回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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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红着脸点头，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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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这颗糖早就化了，只剩下满嘴的苦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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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妆台上那支傅恒送的玉簪，簪头的海棠花雕刻得栩栩如生。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眼泪掉得更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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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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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怕是不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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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起了，聒噪地叫着，像是在嘲笑她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和她这再也干净不了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