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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苍白的唇瓣,忽然想起去年在御花园的宴席上,她穿着鹅黄色的旗装,笑着给傅恒剥橘子,阳光落在她脸上,那抹笑意亮得晃眼。那时的她,眼里是有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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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那光灭了。是他亲手掐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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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自己卑劣,用太后的懿旨,用钮祜禄家的荣辱,硬生生拆散了她和傅恒。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从第一次在围猎场上看见她骑马的样子,他就疯了似的想把她留在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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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真的成了他的福晋,怀着他的孩子,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宁愿她像初见时那样,对他横眉冷对,甚至挥鞭子打他,也不想看她这样,像个精致的木偶,只剩下空洞的躯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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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丝隐秘的欢喜在作祟。她在他身边,这是事实。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骨肉,这也是事实。傅恒远在北疆,就算回来,也只能看着她是他弘昼的女人。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龌龊,却又忍不住滋生蔓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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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那……我让小厨房温着,你什么时候想喝了,就让画春去取。</p>
弘昼放下药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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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看着她依旧紧绷的背影,低声道:“昨天李玉来传旨,说皇上……皇上很关心你的身子,还赏了些长白山的老山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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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提起弘历,她总会有几分反应。毕竟,谁都知道皇上对她的心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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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景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连头都没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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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苦笑一声,推门走了出去。冷风灌进领口,他却没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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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关上的瞬间,景娴才缓缓瘫坐在椅子上。她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胃里的灼痛似乎更厉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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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没看见他手上的伤?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了那安胎草跪在雪地里?可那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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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一场卑劣的算计毁了她的一生,现在这点付出,就想抵消一切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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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傅恒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他穿着铠甲,站在城楼下,笑着对她说:“等我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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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砸在冰凉的手背上。景娴猛地捂住嘴,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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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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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钮祜禄·景娴,是太后的侄女,是钮祜禄家的嫡女,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尤其是在弘昼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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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端着温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自家姑娘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像个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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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仿佛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掩埋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