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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李商隐《无题》</p>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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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这座笼罩在哀伤阴云下的城市,雨,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语言。它不是倾盆而下,而是以一种缠绵而绝望的姿态,如织如幕,密密麻麻地从铅灰色的苍穹中垂落,将整个世界浸透在一片冰冷潮湿的灰暗里。</p>
雨丝连接着天与地,也仿佛连接着生者与逝者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为这场本就浸透泪水的葬礼,披上了一层更加凄凉、更加沉重的外衣。</p>
墓园深处,一片新翻的泥土前,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沉默地矗立着,上面镌刻着云家夫妇的名字。</p>
雨水冲刷着碑面,水痕蜿蜒,如同无声的泪痕。在众多黑色雨伞汇成的肃穆海洋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刺眼,格外孤独。</p>
云溪淼。</p>
她穿着一身显然并不合身的黑色丧服,衣料粗糙,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瘦小伶仃。</p>
她没有撑伞,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滂沱大雨中,像一株被狂风骤雨蹂躏的、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幼竹。</p>
雨水毫无遮挡地浇灌在她身上,黑色的长发湿透了,紧紧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蜿蜒的水流顺着她的脸颊、下颌、脖颈不断滑落,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p>
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琥珀色的眼眸里,曾经闪耀的星辰仿佛被这场大雨彻底浇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p>
她就那样定定地望着那两块并排的墓碑,仿佛要将冰冷的石头看穿,看到那深埋地下的、永不可能再见的至亲。</p>
周围低沉的啜泣声、牧师肃穆的悼词、雨滴砸在泥土和伞面上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离她很远很远。</p>
她的世界,在她得知噩耗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塌、死寂。她像被遗弃在时间废墟里的孤魂,与这喧嚣而悲伤的世界格格不入。</p>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饱含着深切的同情与怜悯。</p>
才十岁啊……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却要承受父母双亡的灭顶之灾。</p>
命运对她何其残忍。提到那对陨落的星辰——云家夫妇,更是令人扼腕叹息。这对在天文学界冉冉升起的双子星,才华横溢,伉俪情深,却在搭乘航班前往上京进行一项重要学术交流的途中,遭遇了惨烈的空难。</p>
飞机化作燃烧的残骸坠落大地,机上人员无一生还。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仅瞬间熄灭了云溪淼生命里所有的光,也撕裂了无数个与他们相关的家庭和学术圈。</p>
记忆闪回——</p>
那个昏暗得如同永夜的下午。云家别墅的客厅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视屏幕闪烁着冰冷刺眼的光芒,一遍又一遍地滚动播放着那架航班失事的新闻,刺耳的警笛声、模糊的现场画面、记者沉痛的播报……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云溪淼的脑海。</p>
她蜷缩在宽大的沙发角落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胸前的衣襟。</p>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无法抑制那从灵魂深处涌出的、足以撕裂一切的绝望悲鸣。</p>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p>
安卿鱼紧紧地、几乎是笨拙地将她拥在怀里。少年的胸膛并不宽阔,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为她筑起一道堤坝,阻挡那灭顶的悲伤洪流。</p>
他眉头紧锁,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担忧和无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发冷,那压抑的哭声像受伤幼兽的哀鸣,一声声割裂着凝滞的空气,也狠狠切割着他的心脏。</p>
他只能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传递一丝微弱的暖意。“淼淼……别怕……哥哥在……哥哥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p>
“哥哥……阿鱼哥哥……” 云溪淼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被泪水冲刷得红肿不堪,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茫然,她死死抓住安卿鱼的衣襟,像是抓住溺水中唯一的浮木,“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阿鱼哥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