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烟，从香头袅袅升起，起初尚能分辨一缕缕的轨迹，很快便融入空中，化作一片极淡、极薄的氤氲。</p>
那淡雅的檀香味，便从这片氤氲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萦绕在殿前这片空间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能安抚躁动，沉淀杂念。</p>
素清盈踏着青石小径，足下无声。她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但她本身的存在，那源于万界供奉、凝练至极的灵质，早已超脱了凡俗的声响与重量。</p>
她像一个透明的幻影，行走在这片被时光遗忘的净土中。小径两侧的草叶在她经过时，连一丝涟漪般的晃动都未曾产生。</p>
她踏上殿前石阶，迈过高高的木制门槛。</p>
殿内光线骤然幽暗下来。长明灯微弱如豆的光芒，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微不足道，仅仅能勉强勾勒出支撑大殿的粗壮梁柱和墙上模糊的壁画轮廓。</p>
然而，大殿的中央，那高踞于莲台之上的巨大佛像，却仿佛自身散发着一种柔和、内敛、却又无处不在的光芒，牵引着所有进入者的视线。</p>
佛祖释迦牟尼的金身塑像，法相庄严而慈悲。他眼帘微垂，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也穿透了时空的壁垒，无声地俯瞰着殿中的来客。</p>
那眉宇间的平和与智慧，包容着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带着一种永恒不变的悲悯。</p>
莲台之下，供品稀少，显示出此地香火极其寥落，甚至看守的僧人也踪迹难觅。</p>
素清盈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仰望着那慈悲的俯视。檀香的气息在这里更为明显，丝丝缕缕缠绕着她。</p>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原世界，那在神战之中逆西天佛重证道心的孙悟空说：“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p>
此刻面对这垂眉的佛陀，她心中并无寻常信众的敬畏与祈求，反而升起一丝近乎荒谬的疏离感。</p>
她是谁？她是万界因果灵力的汇聚点，是无数小世界信仰洪流的终极归宿。她的存在本身，便是超越了诸天神佛的“道”之显化。这泥塑金身，这被供奉的偶像，又凭什么承受她一拜？</p>
一丝极其清浅、几乎不存在的微风，不知从殿宇的哪个缝隙悄然钻入。</p>
殿宇深处，悬挂在梁柱间的几幅陈旧经幡，那褪色的布帛上模糊的经文墨迹，似乎极其轻微地拂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静止。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飘摇，只是光影在人心底投下的错觉。</p>
“施主，此刻应是风动还是幡动？”</p>
一个清澈、平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音质，却又奇异地蕴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宁定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p>
素清盈缓缓转身。</p>
殿门处透入的稀薄天光里，站着一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沙弥。他身形尚显单薄，穿着一袭洗得发白、边缘已有些磨损，却异常整洁的青灰色僧衣。</p>
颈项间挂着一串乌木佛珠，颗颗圆润，沉淀着温润的光泽。圆圆的脸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饱满红晕，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得如同古井中沉落的两颗寒星，剔透得不染尘埃。</p>
那眼神里，分明有着孩童的稚气，却又沉淀着一种远非其年纪所能拥有的宁静与通透，仿佛早已看遍世事沧桑。</p>
小沙弥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站姿端正如松。剃得精光的头皮在殿门透来的微光下泛着青辉，显得格外精神。</p>
他眉心处，有一点颜色极淡、形如莲瓣的朱色印记，若非细看几乎难以察觉。他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笑意，如同初春融雪后的第一缕暖阳，令人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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