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至今无法寻回、如同被浓雾彻底封锁的记忆长河……</p>
那因分赠凡俗而变得不再纯粹、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浩瀚灵力……</p>
那灵魂深处，仿佛被硬生生剥离了一块、留下永恒空洞的残缺感……</p>
还有……最深处……那个在无尽混沌的时光源头，赋予她“素清盈”这个名字的……模糊身影……看不清面目，却带着让她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熟悉与……温暖……</p>
万千思绪翻涌、碰撞，最终归于一片深沉如海的静默。她站在殿门投下的阴影里，夕阳的最后一道金线恰好落在她的肩头，将她半明半暗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神祇临凡。</p>
良久，一个极轻、极淡，仿佛叹息又仿佛呓语的声音，从她唇间飘出，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了然与微不可察的怅惘：</p>
“我本无名。”</p>
她微微停顿，目光投向殿外庭院中那棵最古老的松柏，仿佛要透过它，看向更久远的时光。“但却有人，赋予了我‘素清盈’这个名字。”</p>
那个名字，是锚点，是烙印，是她在这“无上境”浩瀚宇宙中唯一能抓住的“存在”的证明。</p>
慧能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并未追问那个“人”是谁，只是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古井无波：</p>
“不知施主，此刻还是否欲求其他之愿？”</p>
素清盈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p>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殿内那尊垂眉慈悲的佛像金身，掠过慧能那双仿佛能容纳星海的澄澈眼眸，最终投向了殿外那方被松柏掩映、铺满金色光斑的庭院。</p>
一丝真正的、了无挂碍的笑意，如同破开云层的月光，在那美的不似真人的面容上彻底漾开。</p>
那笑意里，是放下，是彻悟，是源于对自身存在最深刻的认知与肯定。</p>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越如凤鸣九天，在这寂静的古刹中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迷惘的决然：</p>
“不求了。”</p>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大殿的门槛。</p>
殿外庭院，夕阳已彻底沉入远山，只在天际留下一抹淡淡的紫灰色余烬。庭院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p>
就在她踏出殿门的刹那，殿内深处，那高踞莲台、垂眉千载的佛祖金身塑像，法相庄严的面容之上，靠近左眼眼睑下方，一片薄如蝉翼的金漆，无声无息地剥落下来。</p>
那剥落极其微小，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p>
金漆剥落之处，露出了内里一点深沉、冰冷、毫无光泽的石胎本相。</p>
那一点石色，在满殿金辉与长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如同完美金身上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沉默地诉说着某种本质的真相。</p>
“阿弥陀佛。” 殿内，慧能小沙弥低垂眼睑，轻轻诵了一声佛号。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叹息，又似有无尽的悲悯。</p>
他微微抬首，望向殿外那已融入暮色的清绝背影，澄澈的眼底深处，有极其复杂的微光一闪而逝，旋即归于那超越年龄的永恒宁静。</p>
“人，”他对着那空寂的大殿，也仿佛对着这无垠的天地，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又字字清晰，“本就可为佛。”</p>
殿角，那几幅褪色的经幡，在无人察觉的、极其微弱的穿堂风中，再次轻轻拂动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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