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混合着滚烫的泪水。</p>
“我救不了……老赵……”</p>
这声低喃，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是无尽的疲惫，是深入骨髓的无力，是对自身神性的终极拷问与否定。</p>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自我怀疑中，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尸骸，猛地刺穿了她的意识屏障！</p>
那是原世界，第二次神战中期。战火焚毁了家园，大地满目疮痍。</p>
硝烟弥漫的废墟旁，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脸上沾满血污和泪痕的小女孩，紧紧抱着一个简陋的陶罐。</p>
陶罐里，是她父母的骨灰。</p>
小女孩看到了她——那时或许还被称为“神明娘娘”的她。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腿，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剧烈颤抖。</p>
她仰起脏兮兮的小脸，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里，充满了最卑微、最绝望的祈求：</p>
“神明娘娘……我求求你了……你让我的爸爸妈妈回来好不好？”</p>
小女孩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哀鸣：</p>
“神明娘娘……求求你了……我把我的糖都给你……我把我的命给你……你让他们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神明娘娘……”</p>
那撕心裂肺的哭求，那抱着骨灰罐颤抖的小小身影，那眼中燃尽一切希望后只剩下卑微乞求的光……此刻，竟与跪在赵空城墓前的她，诡异地重合了！</p>
那时的她，面对小女孩最绝望的祈求，是如何回应的？</p>
她记得自己只是沉默地站着，周身笼罩着悲悯却疏离的神光。</p>
她或许给予了食物，给予了庇护，甚至抹去了小女孩那段痛苦的记忆……但她没有，也无法让逝去的父母回来。</p>
因为神脉……并非万能。</p>
那时的沉默与此刻墓前的无力，跨越了时空，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p>
她曾高高在上，悲悯地看着凡人的绝望。而如今，她自己也成了那绝望中的一员，跪在冰冷的墓碑前，品尝着与那个小女孩别无二致的、锥心刺骨的无力感。</p>
掌管因果？受万界供奉？拥有灵墟？拥有［破界］与［月夜］？</p>
这些在生死铁律面前，在战友冰冷的躯体面前，在凡人将军以血践行的誓言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p>
神明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墓碑前的泥泞中，溅起微小的水花，瞬间被更大的雨水吞没。</p>
她抱着冰冷的墓碑，如同那个小女孩抱着父母的骨灰罐，身体微微颤抖着，在滂沱的大雨中，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p>
神明落泪，祭奠凡间将。</p>
神明之殇，亦如凡人痛。</p>
雨，还在下。</p>
冲刷着墓碑，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神明心中那道名为“牺牲”、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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