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引用：冯延巳《南乡子·细雨湿流光》</p>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p>
</p>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几天前那个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雨夜。</p>
那场震惊整个老城区的“爆炸”，那撕裂夜空的恐怖力量……</p>
他当时虽在家中，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的气息——炽天使米迦勒那煌煌如烈日的神威，以及……属于眼前这位少女的、冰冷浩瀚、如同天道运转般的法则之力！</p>
他甚至凭借着自己正在复苏的神明感知，“看”到了更多——他“看”到了素清盈在绝境中试图逆转生死、却最终失败的崩溃；</p>
他“看”到了那场灾难的神秘与死去的人；</p>
他更“看”到了……素清盈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震荡！</p>
她并非无所不能，她也会受伤，也会……痛！</p>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颠覆了他对“混元天道”那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固有想象。</p>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安静吃着饭、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疲惫的少女，杨晋内心挣扎了许久。</p>
最终，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故作随意地、甚至带着点生硬的语气问道：</p>
“几天前……老城区的那场灾难……”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素清盈的脸，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受的伤……恢复了吗？”</p>
是关心？还是仅仅为了确认那个颠覆性的感知？杨晋自己也无法完全分辨清楚。</p>
素清盈夹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抬起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抚性的、近乎温柔的笑意，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是被那场灾难吓到了吗？”</p>
她避重就轻，将话题引向他可能的“恐惧”，“没事的，我们已经解决了。” 她刻意模糊了“我们”是谁，也绝口不提赵空城的牺牲，更不提自己承受的伤痛。</p>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痛楚，如同流星般划过她清冷的眼眸深处！</p>
那痛楚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对逝者的哀恸与无力感！</p>
这转瞬即逝的脆弱，却被一直暗中观察她的杨晋，精准地捕捉到了！</p>
杨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立刻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动，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别扭的急促：“没……只是问一下。” 他像是在为自己的关心感到窘迫。</p>
素清盈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p>
她安静地吃着饭，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澜从未发生。</p>
可只有杨晋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正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p>
那执掌因果法则、灵力浩瀚如星河的混元天道……也会痛吗？</p>
那被众生仰望、视为世界运转基石的存在……也会……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脆弱与悲伤吗？</p>
素清盈端起桌上的汤碗，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p>
她放下碗，目光落在汤面漂浮的几点油星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杨晋心中那无声的惊涛骇浪。</p>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与……深沉的悲悯：</p>
“阿晋，就算是混元天道……”</p>
“也会痛的……”</p>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晋的心上！她承认了！</p>
她不仅承认了伤痛的存在，更是在他面前，主动揭开了那层属于至高神性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露出了内里同样会流血、会悲伤的柔软！</p>
这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图腾，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受伤、会痛、会为了守护而拼尽一切的……存在！</p>
素清盈没有再看他。她放下碗筷，动作依旧优雅。</p>
然后，她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一张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花纹、只印着一个银白色“灵”字的卡片，轻轻推到杨晋面前的桌面上。</p>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属于“素清盈”这个个体的温和，“我该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