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夜风裹挟着槐花香从纱窗缝隙钻进来，霍雨浩盯着上铺床板的木纹，数到第222条时，终于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宿舍门被轻轻推开，走廊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又迅速被黑暗吞噬。</p>
王冬踮着脚尖走进来，身上带着夜风与洗发水混合的气息。霍雨浩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每一个动作：脱下外套挂在门后，轻手轻脚地取出睡衣，最后是浴室门锁"咔哒"的轻响。</p>
水声响起后，霍雨浩睁开眼。书桌上的电子钟显示23:47。</p>
这已经是王冬连续第5天晚归。</p>
自从交换生事件后（大约10天前），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活在不同的时区。</p>
浴室门再次打开时，霍雨浩迅速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他听见王冬的脚步声在床边停顿了几秒，然后是压抑的叹息。床架轻微晃动，上铺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霍雨浩盯着墙壁上斑驳的月光，想起几天前王冬半夜发烧时，自己站在梯子上给他递水递药，却被一句"不用你管"堵得哑口无言。</p>
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霍雨浩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刺痛了他的眼睛。</p>
那是王冬生日那天拍的，王冬搂着他的肩膀，两人脸上都沾着奶油，笑的好看。</p>
现在照片里的人就睡在不到一米的上方，却像隔着一整个银河系。</p>
"还没睡？"王冬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吓得霍雨浩差点摔了手机。</p>
"......嗯。"</p>
霍雨浩干巴巴地回应，心跳快得不像话。这是半个月来王冬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p>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霍雨浩听见上铺的人翻了个身，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p>
"明天..."王冬的声音带着犹豫，"我要去趟日月城。"</p>
霍雨浩猛地坐起身，脑袋差点撞到上铺床板："去干什么？"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p>
"买点东西。"王冬的回答模棱两可，又补充道，"和徐三石一起。"</p>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霍雨浩手背上切出一道银线。他知道日月城最大的商场是王冬家开的，也知道徐三石最近在追江楠楠，根本不可能陪王冬逛街。这些漏洞百出的谎言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胸口发闷。</p>
"几点回来？"霍雨浩听见自己机械地问。</p>
"不知道。"王冬翻了个身，床架又晃了晃，"睡吧。"</p>
霍雨浩重新躺下，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锁屏照片上的笑脸在黑暗中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想起上周偷偷翻看王冬的课表，发现对方翘掉了三节体育课，想起前天在食堂远远看见王冬一个人坐在角落，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又想起昨天路过琴房时听到的《月光》，弹到第三小节就乱了节奏。</p>
空调温度似乎调得太低了。霍雨浩蜷缩起来，听着上铺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直到电子钟显示00:30，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p>
书桌上，王冬的手机亮起充电提示灯。霍雨浩鬼使神差地凑近，锁屏上赫然显示着两条未读消息：</p>
【机票已订好 8.15 14:20】</p>
【少爷，老爷说最多再给您两周时间】</p>
霍雨浩的血液瞬间凝固。8月15日——比交换生出发日期早五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上铺传来迷糊的咕哝声，他僵在原地，直到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才扶起椅子，逃也似的钻进被窝。</p>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藏着秘密。</p>
晨光透过纱窗时，霍雨浩已经洗漱完毕。他站在阳台上晾毛巾，看见王冬的行李箱大开着躺在墙角，里面整齐地码着几件叠好的夏装。这个箱子他太熟悉了，王冬曾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箱子的智能压缩功能，或者是上次闹矛盾是在寒假前，王冬就是用这个箱子装的行李。</p>
"起这么早？"王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p>
霍雨浩转身，看见他揉着眼睛站在浴室门口，睡衣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阳光在那头粉蓝色头发上跳跃，美好得让人眼眶发酸。</p>
"买了早餐。"霍雨浩指了指桌上的豆浆和生煎包，"趁热吃。"</p>
王冬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早餐和霍雨浩之间来回游移。最终他低声道了谢，抓起书包就往外走："约了徐三石吃早茶。"</p>
门关上的瞬间，霍雨浩一拳砸在墙壁上。指关节传来的钝痛比不上胸口的万分之一。他机械地收拾着两人份的早餐，发现王冬的豆浆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别等我吃晚饭】。</p>
字迹潦草得不像王冬的风格。</p>
整个上午的课程霍雨浩都心不在焉。魂导器实践课上，他差点把核心法阵刻错方向，被老师当众批评。</p>
下课时，萧萧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王冬让我转交的。"</p>
纸条上写着一家餐厅地址和19:00的时间，落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霍雨浩认出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刚认识时，王冬总说他的名字像"雨后的浩渺晴空"，后来太阳就成了王冬专属的签名图案。</p>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理智浇灭。霍雨浩想起昨晚看到的机票信息，想起那个敞开的行李箱。这顿饭，怕是告别宴吧？</p>
下午的体育课王冬果然又缺席。霍雨浩坐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翻出手机里所有和王冬有关的照片。</p>
有去年生日时的合照，还有上个月比赛胜利后王冬扑过来拥抱他的瞬间。每一张都笑得那么灿烂，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p>
夕阳西沉时，霍雨浩站在约定的餐厅门前，透过玻璃窗看见王冬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穿着件淡蓝色T恤衫，正低头摆弄餐巾纸，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p>
推门进去的瞬间，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王冬抬头，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你来了。"</p>
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餐具，中间是霍雨浩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这个认知让霍雨浩鼻子发酸。王冬记得他所有的喜好，却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