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棱镜核心区的空气里浮动着细碎的金芒，那是星髓矿在能量流转时剥落的粒子，触在皮肤上带着一种近乎粘稠的凉意。筱竹站在中央控制室的高台上，望着下方如蛛网般蔓延的能量导管，那些导管里流淌的金色光脉本该呈现完美的正弦曲线，此刻却在某个不起眼的节点处，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指捏了一下。</p>
她下意识地抬手，腕间的金色纹路顺着小臂攀援而上，化作一道纤细的光带缠绕在指尖。这是芜春鞭的蛰伏形态，对异常能量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此刻光带正微微震颤，指向西北方向的三号能量端口。</p>
“不对劲。”她低声自语，指尖轻叩控制台边缘。冰冷的合金表面倒映出她的侧脸，也倒映出身后缓步走来的身影。丹尼尔的白色长袍在金芒中泛着柔和的光晕，他手里握着一个能量检测仪，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值正以极缓的速度下跌。</p>
“核心能量输出在衰减。”丹尼尔将检测仪放在控制台上，屏幕亮起，展开一幅三维星图，西南象限的寂冰星被标上了醒目的红圈，“三天前，这里检测到一次短暂的能量爆发，波长与棱镜核心完全一致。”</p>
筱竹的目光落在红圈上。寂冰星是三年前暗族战役后废弃的死星，地表覆盖着永不消融的寒冰，按理说是不可能有能量波动的。她指尖在星图上划过，调出寂冰星的地表影像，那颗灰败的星球表面，一道笔直的沟壑贯穿南北极，沟壑边缘凝结着冰晶，在恒星的微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芒。</p>
“这道沟不是自然形成的。”她放大影像，“边缘有能量灼烧的痕迹，像是被强行撕开的。”</p>
丹尼尔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点，调出棱镜近72小时的能量流向记录。密密麻麻的数据洪流中，一条红色的支流格外刺眼，它从三号端口延伸出去，像一条偷溜的蛇，终点正是寂冰星的坐标。</p>
“能量被转移了。”丹尼尔的声音沉了下来，“而且是人为操作，用的是内部权限。”</p>
控制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金芒的流动都慢了几分。棱镜核心区的权限等级堪比圣裁庭的保密库，能调动能量转移的，只有寥寥数人。筱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金纹，光带的震颤越来越明显，像是在预警某种潜藏的危险。</p>
“查操作记录。”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发紧。</p>
丹尼尔点头，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光屏上的数据流迅速重组，最终定格在一个代号上——“K-07”。</p>
“老K？”筱竹皱起眉。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校准部的一个老员工，平时沉默寡言，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手指上常年沾着机械润滑油，见了谁都低着头。</p>
“他的权限是初级校准，按规定接触不到能量转移模块。”丹尼尔调出老K的档案，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普通，甚至有些怯懦，“但记录显示，他在过去三天的凌晨三点，连续三次登录了高级操作界面，每次操作时长正好七分十二秒。”</p>
七分十二秒。这个时间精确得诡异，像是用秒表掐过。筱竹盯着档案上的入职日期，星历372年，而“K-07”这个账户的创建时间却是星历371年，整整早了一年。</p>
“账户比人先到？”她指尖点在日期上，“这不合规矩。”</p>
丹尼尔的眼神冷了几分：“查审批记录。”</p>
审批记录很快调了出来，签名栏是打印体的“系统自动审批”，但在记录的底层代码里，藏着一串被加密的指令，破译后显示着一个时间戳，星历371年10月17日，正是之前暗族战役结束的第二天。</p>
“三年前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了账户。”丹尼尔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核心区的监控录像，“查那三天凌晨三点的监控。”</p>
监控画面有些模糊，金芒的流动干扰了成像。但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身影，在三号端口前操作着什么，身形和老K高度吻合。只是那身影的动作很奇怪，手指在操作台上移动的速度快得不像个初级校准工，而且每次抬手时，袖口都会露出一截银白色的手环，那不是校准部的标配。</p>
“那手环……”筱竹的瞳孔微微收缩。</p>
丹尼尔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猛地转身：“把老K带到核心区来，现在。”</p>
十分钟后，老K被两个安保队员押了进来。他的双腿在打颤，工装裤的膝盖处磨出了洞，露出里面淤青的皮肤。看到控制台上的“K-07”代号，他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拼命挣扎起来：“不是我！那不是我的账户！我从来没碰过能量转移！”</p>
“是吗？”丹尼尔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调出监控画面，“这个人，你认识吗？”</p>
老K盯着画面里的身影，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是我，但我不记得做过这些！我那时候在宿舍睡觉啊！不信你们查宿舍监控！”</p>
宿舍监控很快调了出来，画面显示老K确实在那三个凌晨躺在宿舍的床上，但他的呼吸频率异常平稳，甚至没有翻身，像是被注射了镇静剂。更诡异的是，画面角落的通风口处，有一道黑影闪过，手里拿着个针管。</p>
“有人趁你睡着的时候，用你的虹膜和指纹登录了系统。”筱竹的目光落在老K的手腕上，那里有个淡青色的针孔，“你手腕上的针孔，是三天前凌晨留下的。”</p>
老K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他猛地抬起手，眼睛瞪得滚圆：“我还以为是蚊子叮的……原来是这样！是有人陷害我！”</p>
“陷害你需要权限。”丹尼尔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划过，调出老K办公桌的搜查记录，“但我们在你抽屉里找到了这个。”</p>
一个银色的能量存储卡被投射在光屏上，插入模拟器后，立刻显示出里面的内容，寂冰星的详细坐标，以及一份能量转移的计算公式，公式的末尾签着“K-07”。</p>
“这不是我写的！”老K急得快哭了，“我连数学都没学好，怎么可能懂这种公式！这签名是伪造的！”</p>
筱竹盯着公式的笔迹，笔锋凌厉，带着一种刻意的力量感，和老K档案上那种怯懦的字体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什么，让金纹化作一道光带，缠上老K的手指。光带触到他指尖的老茧时，发出柔和的光晕，那是长期拧动机械螺丝留下的茧，分布在指腹和关节处，而操作精密控制台需要的茧，应该在指尖和指节内侧。</p>
“你的手不像是长期操作控制台的。”她收回金纹，“倒像是常年修理机械的。”</p>
老K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我是修机器的！校准部的离心机都是我修的！我根本不会用那些高级操作界面！”</p>
丹尼尔却不为所动，他调出能量残留检测报告：“存储卡上有你的指纹，公式纸页上有你的DNA，监控画面有你的身影，操作记录有你的账户。老K，这些证据链，你怎么解释？”</p>
老K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p>
“再想想。”筱竹蹲下身，声音放轻了些，“最近有没有人找你借过工牌？或者让你签过什么文件？”</p>
老K的眼神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周……上周有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要做设备普查，借我的工牌登记了一下，还让我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名……我当时没细看，以为是例行公事……”</p>
“穿白大褂的？”丹尼尔追问，“男的女的？有什么特征？”</p>
“记不清了……”老K用力抓着头发，“戴着口罩和帽子，说话声音很闷，左手手套上有个破洞，露出里面银色的皮肤，像是……像是机械义肢。”</p>
机械义肢。筱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人影，但她没说出来，只是看向丹尼尔。</p>
丹尼尔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调出上周的访客记录。所有穿白大褂的访客都有登记，除了一个。星历375年4月17日，也就是上周三，有个访客用“设备检修”的名义进入了校准部，登记姓名是“空白”，权限代码是最高级的“Ω”。</p>
“Ω权限。”丹尼尔的声音冷得像冰，“整个大赛组委会，只有五个人有这个权限。”</p>
老K突然想起什么，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揉皱的纸条：“这是那个人掉的，我捡了但没在意……”</p>
纸条展开，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个扭曲的“S”，符号周围标注着几个数字：3、7、12。</p>
“是能量导管的编号。”筱竹立刻反应过来，“3号端口，7号阀门，12秒延迟。”</p>
这正是老K操作记录里的关键参数。</p>
丹尼尔看着瘫在地上的老K，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带下去，关在隔离牢房，24小时监控。”</p>
老K被拖走时，突然回过头，嘶哑地喊：“我知道是谁！是那个戴机械义肢的！我见过他的徽章！”</p>
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核心区只剩下金芒流动的轻响。丹尼尔揉了揉眉心，像是有些疲惫：“看来就是他了。但那个Ω权限的访客，需要查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