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凹凸大厅里，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风卷着沙粒从洞口钻进来，打着旋儿掠过石柱，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筱竹刚走到大厅东侧的回廊，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夹杂着少年气盛的怒喝。</p>
她贴着廊柱往里探了探头。</p>
大厅中央的空地上，赤金色的元力像沸腾的岩浆，把周围的空气都烤得发烫。嘉德罗斯站在那团光里，脚踩着块变形的金属板，靴跟碾下去时，金属发出“咯吱”的哀鸣。他手里的大罗神通棍正泛着刺目的红光，棍尖点在地上，划出三道深沟，碎石子顺着沟纹滚下去，撞在远处的机甲上，弹起一串火星。</p>
“还有谁？”他扬着下巴，眼瞳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刚才叫嚣着要挑战我的，都给我站出来！”</p>
周围的参赛者缩着脖子往后退，没人敢应声。三分钟前，有个戴护目镜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上去，结果被大罗神通棍的余波掀飞，现在还趴在地上哼哼。</p>
筱竹嗤了声，转身想走。她对这种恃强凌弱的场面没兴趣，更何况对方是嘉德罗斯。可刚迈出两步，右臂突然一阵发烫。</p>
判纹在皮肤下游走，像条不安分的小蛇，金色的暖流顺着血管往上涌，挠得她心尖发痒。这股力量自从在寂光谷觉醒后，总在她情绪波动时冒头，此刻大概是被嘉德罗斯那股霸道的元力惹恼了。</p>
筱竹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的作战服。布料下的判纹还在发烫，星文的轮廓透过衣料隐隐可见，像枚烧红的印章。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嚣张的背影，突然冒出个念头，</p>
不如……逗逗他？</p>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判纹的灼热就更明显了，像是在附和。</p>
筱竹往廊柱后缩了缩，把自己藏进阴影里。阳光从她耳侧掠过，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道拉满的弓弦。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调动判纹里的能量，化作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细丝，悄无声息地飘向大厅中央。</p>
此时嘉德罗斯正不耐烦地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他那头标志性的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发丝贴在额角，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赤金色的元力在他周身流转，像层流动的铠甲，把靠近的风沙都弹开。</p>
第一缕能量丝落在他脚边的金属板上。</p>
“咔哒。”</p>
一声轻响。</p>
嘉德罗斯皱眉低头。刚才被他踩变形的金属板，不知怎的突然向上拱起一小块，边缘翘起来，正好蹭到他的鞋跟。他抬脚碾了碾，金属板却像活过来似的，又“啪”地落回原位，平平整整，连点划痕都没新增。</p>
“谁？”他猛地抬头，眼瞳扫过周围，大罗神通棍在掌心转了半圈，棍尖直指人群，“滚出来！”</p>
参赛者们吓得一哆嗦，纷纷摆手。离得最近的几个甚至直接往后跳了两步，生怕被迁怒。</p>
廊柱后的筱竹捂住嘴，肩膀轻轻抖着。她能感觉到判纹在发烫，不是之前那种灼痛，而是带着点雀跃的暖，像揣了只晒太阳的小兽。这股力量比朝霜要活泼得多，仿佛天生就爱捣乱。</p>
第二缕能量丝已经慢悠悠地飘了过去，缠上了嘉德罗斯的发梢。</p>
“嗯？”</p>
嘉德罗斯正眯眼扫视人群，突然觉得头顶有点痒。他抬手抓了抓，指尖刚碰到发丝，就听见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他皱眉，自己额前的几缕金发正笔直地竖起来，像插了几根金色的小天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p>
“找死！”</p>
嘉德罗斯的脸瞬间黑了。元力“轰”地炸开，气浪把周围的碎石都掀飞起来。他握着大罗神通棍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踩下去，地板都跟着震颤，可那几缕竖起来的呆毛却像是生了根，怎么都压不下去。</p>
“哈哈哈……”人群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半声又赶紧捂住嘴。</p>
嘉德罗斯的眼神更冷了，棍尖在地上划出火星：“刚才是谁笑？”</p>
没人敢承认。大厅里静得只剩下风声，还有他周身元力流动的“嗡嗡”声。</p>
筱竹躲在柱子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靠着冰冷的金属柱，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往上爬，刚好中和了判纹的暖意。她看着嘉德罗斯一边维持着凶狠的表情，一边用余光偷偷瞟自己那几根呆毛，那副想发作又找不到对象的样子，像只被惹毛了却抓不到老鼠的猫。</p>
而第三缕能量丝胆子更大，直接缠上了大罗神通棍。</p>
这时候，嘉德罗斯正不耐烦地挥了挥神棍，想威慑一下人群。可往常轻若无物的神棍，这次却突然重得像灌了铅，他手腕一沉，棍尖差点砸到自己的脚背。</p>
“？”</p>
嘉德罗斯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大罗神通棍，赤金色的棍身依旧泛着光，能量纹路也没异常，可就是重得离谱。他试着再挥一次，神棍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动作慢了半拍，连带着周身的元力都滞涩了一瞬。</p>
“搞什么？”他低骂一声，以为是元力消耗过度。可刚凝聚起能量，神棍突然又变轻了，轻得像根羽毛，他没收住力，差点把自己带得踉跄。</p>
“噗——”</p>
这次终于有人没忍住，笑声像捅破的窗户纸，“哗啦啦”地传开了。几个胆子大的参赛者互相使着眼色，嘴角都快咧到耳根。</p>
嘉德罗斯的脸彻底成了锅底。他猛地转身，大罗神通棍在地上划出个半圈，赤金色的元力冲击波扫过，把旁边的机甲都掀翻了，可那股捣乱的力量却像凭空消失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p>
“废物！”他咬着牙，却不知道该冲谁发火。脚边的金属板安安静静，发梢的呆毛不知何时垂了下去，手里的神棍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p>
可周围参赛者的眼神骗不了人，那些憋笑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嘉德罗斯攥紧神棍，指节泛白，最终还是没再发作，只是狠狠瞪了一眼人群，转身走向大厅西侧的阴影里，背影透着股憋屈的暴躁。</p>
筱竹靠在柱子上，胸口还在起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判纹的灼热已经退了，只留下点淡淡的暖意，像刚喝了口热汤。能量丝已经收了回来，在指尖绕了个圈，化作流光钻进皮肤，那道印记闪了闪，像是在邀功。</p>
“还挺机灵。”她笑着低声说，指尖轻轻敲了敲判纹的位置。</p>
这股力量确实比潮霜有趣。潮霜是冷的、静的，像深潭里的冰，动用时总带着股肃穆；可审判是热的、活的，像跳着舞的火苗，连捣乱都带着股灵气。</p>
她想起老者说的“互相认主”。现在摸着这道会发烫、会回应、甚至会恶作剧的纹路，突然觉得它像个鲜活的伙伴。</p>
风钻了进来，卷起地上的沙粒，打在金属板上“沙沙”响。远处传来参赛者的议论声，还在偷偷讨论嘉德罗斯刚才的“失常”。</p>
“你看到没？嘉德罗斯大人的头发……”</p>
“还有他的神棍，好像卡住了似的……”</p>
“是不是元力出问题了？”</p>
筱竹听着，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大厅西侧的阴影，嘉德罗斯正背对着人群站着，肩膀还在微微起伏，显然还在气头上。不过在他看来，刚才那些大概真的只是“意外”。</p>
这种“只有我知道真相”的感觉，像偷吃到糖的孩子，甜得让人忍不住想笑。</p>
筱竹转身走出回廊，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左手腕的金纹突然亮了亮，冰蓝色的能量绕着纹路转了半圈，像是在吃醋。</p>
“知道了，你也很厉害。”她笑着安抚似的摸了摸印记，“下次让你也露一手。”</p>
冰蓝色的能量闪了闪，安静了下去。</p>
右臂的判纹却又烫了一下，像是在反驳。</p>
筱竹摇摇头，笑着往前走。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地上，左手的冰蓝与右手的赤金在光影里交织，像两团追逐着的光。她突然觉得，判纹认主不是结束，是开始。</p>
开始一段和力量共生的旅程，开始一场带着烟火气的冒险，开始学着和这个鲜活的、会捣乱的、却也最懂她的“伙伴”，一起走接下来的路。</p>
远处的阴影里，嘉德罗斯猛地回头，眼瞳扫过空荡荡的回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总觉得刚才那股捣乱的力量没走，像只调皮的影子，正躲在哪个角落偷偷笑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