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巡更的梆子声，两响，已是申时末。</p>
沈微婉低头看着桌上的菜单，忽然问：“如果下次她不动饭菜，而是改记录呢？比如少写一笔交接，或多盖一个章？”</p>
“那就让她改。”林姑姑淡淡道，“你留你的底账。她可以篡一时，不能篡一世。等到哪天对不上了，你再拿出来——不是为了揭发，是为了证明你自己清白。”</p>
“可万一没人信我呢？”</p>
“那就让证据说话。”林姑姑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这是我当年跟着先皇后时记下的几条老规矩，有些连现在的掌事都不知道。你拿去，慢慢看。别让任何人看见。”</p>
沈微婉接过布包，很轻，却像压了一块石头。</p>
“还有件事。”林姑姑忽然靠近一步，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从明天起，你送膳之前，一定要亲自封盘。用火漆，印章要你自己刻。别用尚食局的官印，另做一个私印，图案只有你知道。”</p>
沈微婉猛地抬头。</p>
这是第一次，有人教她留下不可否认的标记。</p>
“为什么？”</p>
“因为你现在做的，已经不只是做饭了。”林姑姑直视她，“是在为将来的某一天，留下铁证。”</p>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p>
片刻后，林姑姑打开门，左右看了看，示意她可以走了。</p>
沈微婉走出去几步，忽然停下，转身低声问：“姑姑……你为什么要帮我？”</p>
林姑姑站在门口，光影一半落在脸上，一半藏在暗处。</p>
“因为我等了很多人。”她说，“有的太软，有的太硬，有的贪心，有的怕事。可你不一样——你怕，但没逃；你忍，但没跪。你还记得第一天刷蒸笼时，我说你撑不过三天吗？”</p>
沈微婉点点头。</p>
“可你活下来了。”林姑姑嘴角微微扬起，“而且活得越来越清醒。我知道你在等风来，其实风早就吹到了你背后。你要做的，不是迎上去，是先把脚扎稳。”</p>
沈微婉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p>
她走得不快，脚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稳。</p>
回到值房，她先把布包塞进枕头夹层，又拿出针线包，开始缝补昨天撕裂的袖口。针脚细密，一针不乱。</p>
桌上的菜单依旧压在砚台下，火漆印章的样式她已经想好了——一朵半开的梅花，枝条斜斜向下，不争春色，也不低头。</p>
她正低头穿线，门外传来钥匙串碰撞的轻响。</p>
她没抬头，手指却顿了一下。</p>
那是库房巡检的动静。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有杂役宫女过来取次日的食材清单。</p>
她继续缝，咬断线尾时，恰好听见脚步停在门口。</p>
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立在门槛上。</p>
“沈姐姐，明日早膳的单子……需要签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