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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p>
屋内，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尘埃在光束里缓缓浮动。</p>
玟小六站在床榻前，沉默地看着收拾好的行囊，只见床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装着几件旧衣、几本医书，还有一枚早已磨得发亮的铜钱。</p>
他伸手抚过床榻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凹痕，是经年累月倚靠留下的印记。</p>
二十年。</p>
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p>
从最初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到如今清水镇人人熟知的“六哥”，回春堂早已成了他的归处。</p>
可现在，他不得不离开。</p>
玟小六深吸一口气，拎起包袱，最后环顾了一圈这间狭小却温暖的屋子，墙角的药柜、案几上的茶壶、窗台上那盆半枯不枯的草药……每一样东西，都刻着岁月的痕迹。</p>
他闭了闭眼，转身推门而出。</p>
后院依旧如常。</p>
切药的铡刀静静搁在木墩上，刀刃泛着冷光；石碾旁散落着几片未碾碎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p>
墙头的木槿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挽留。</p>
玟小六走过去，指尖碰了碰花瓣，忽地想起许多年前，他刚来清水镇时，这株木槿还只是幼苗。</p>
如今，它已攀过墙头，年年开花。</p>
晒药的竹匾上铺着几味新采的草药，阳光透过叶脉，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p>
斜立的药锄倚在墙角，木柄被磨得光滑锃亮，那是他用了十几年的老伙计。</p>
竹榻和摇椅仍在老位置，夏日里，他总爱躺在这儿小憩，听镇上的孩童嬉闹，听风吹过药圃的沙沙声。</p>
一切如旧，只是他即将成为这里的过客。</p>
玟小六喉头微哽，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p>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p>
“沙——沙——”</p>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衣袂拂过草叶的窸窣。</p>
风卷着木槿花瓣轻轻飘落，玟小六缓缓回头。</p>
<span>瞫湛</span>“小六，我给你带了酒……”</p>
屋檐下，瞫湛静立，手中握着一瓶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他眉眼温润，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在看清玟小六手中行囊的刹那，笑意凝固。</p>
<span>玟小六</span>“不用。”</p>
玟小六声音低哑，避开他的目光。</p>
“啪——”</p>
酒瓶从瞫湛指间滑落，砸在地上，酒液四溅，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p>
<span>瞫湛</span>“你要走？”</p>
瞫湛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底翻涌着不可置信。</p>
玟小六沉默片刻，终于开口。</p>
<span>玟小六</span>“……你该离开清水镇了。”</p>
<span>瞫湛</span>“我不离开。”</p>
瞫湛死死盯着他，眼底的震惊渐渐化作痛楚。</p>
<span>瞫湛</span>“也不敢离开。”</p>
<span>瞫湛</span>“你让麻子有了家，给串子找了桑甜儿。”</p>
<span>瞫湛</span>“为老木安排好养老……”</p>
他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p>
<span>瞫湛</span>“你已经准备抛下一切，继续流浪？”</p>
玟小六没有回答，只是背过身，攥紧了手中的包袱。</p>
瞫湛上前一步，眼中带着近乎执拗的祈求。</p>
<span>瞫湛</span>“小六……”</p>
风过，木槿花瓣簌簌而落，有几片落在玟小六肩头，又轻轻滑下。</p>
他终究没有开口。</p>
瞫湛望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终化作一片沉寂。</p>
<span>瞫湛</span>“不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p>
玟小六猛地抬头，却见瞫湛已转身离去，背影孤绝而固执，像是早已下定决心。</p>
玟小六颓然坐在竹榻上，手肘撑在膝头，低垂着头。</p>
屋檐下，那瓶打碎的酒仍静静淌着，酒香未散，却已无人共饮，他抬手蒙住眼睛，指节微微发白，像是要遮住什么汹涌的情绪。</p>
最终，他郁郁躺下，竹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p>
风过，木槿花又落了几瓣，无声地坠在他衣襟上。</p>
忽的，院门处传来脚步声。</p>
玟小六眉头一皱，以为瞫湛去而复返，心头莫名烦躁，索性闭着眼，没好气开口。</p>
<span>玟小六</span>“我要休息，不要烦我！”</p>
那人却没走，反而缓步走近，衣料摩挲间带着几分熟悉的沉稳。</p>
玟小六不耐地移开手，眯着眼瞥去。</p>
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惊得一骨碌坐起身，差点从榻上滚下来。</p>
<span>玟小六</span>“……轩哥？！”</p>
玱玹静静站在竹榻旁，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眸色深幽，看不出情绪。</p>
<span>西炎玱玹</span>“多日未见，别来无恙？”</p>
玟小六喉头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竹榻边缘。</p>
<span>玟小六</span>“你……你怎么来了？”</p>
玱玹垂眸看他，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p>
<span>西炎玱玹</span>“我师父想见你。”</p>
师父？</p>
玟小六脑中轰然一响，身子一软，跌坐回榻上。</p>
玱玹盯着玟小六的反应，眸色渐深。</p>
蓐收的推测，果然没错。</p>
玟小六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故作轻松开口。</p>
<span>玟小六</span>“你师父……是谁？为什么要见我？”</p>
<span>玟小六</span>“话说回来了，他想见我，我就要去见他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