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打过去,只有男人抿唇没有哭,只是伸手握紧了太皇太后的手,但是紧绷的下巴,和阴沉沉的脸色,就知道他心底不好受。
她挪动脚步想出去吧,可先前男人死活都不让她离开,这会儿,就更走不了。
她现在在这里,可尴尬了。
她不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也不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后妃,太皇太后病倒,就是捶腿喂药,说句实话,都轮不到她。
偏偏她被男人拖着进来,如今又放在这里,桑青曼多年演绎直觉,让她成了透明人。
工具人有工具人的好处,哪怕面对这种生老病死,她除了感叹,对自己一家人被圈禁流放和赐死,多了一分紧迫感外,多的感情,还影响不了她。
桑青曼低头,怂拉着脑袋,等着寝殿的几人依依惜别,就等发挥完工具人作用后,就得男人允许,偷偷回去好好睡个觉。
谁知,还在吃瓜吃着,就吃到自己头上,太皇太后忽然朝她招手,“平嫔,到哀家跟前来。”
这下,所有人都将视线打向她,桑青曼下意识将视线打向男人,见男人朝她点头后,她乖巧的踱步过去,乖巧道,“老祖宗,”
太皇太后皮肤苍白无血色,全身瘦如骨头,比当初她阿玛还要瘦小。
对于已经一把年纪,又接连卧病在塌的老人家来说,太皇太后能活这么久,算是皇家顶级御医团队日日精心调养的结果。
“哀家活不久了。”太皇太后忽然拉住桑青曼的手,将她的手心放在康熙手心里,说话时,眉头皱着,显然十分痛苦。
桑青曼有天生亲和力,在太皇太后这里,一向还能说几句好听的,她此时也不忘彩虹屁不要命的往外冒,她说,“老祖宗胡说,哪里活不久,还能活的长长久久的呢。”
“万岁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您是千岁千岁千千岁,这还有上千年好活呢,老祖宗不要说这种话吓妾。”
她说话时,终于恰到好处掐疼自己,然后泪眼模糊的哭了出来。
轮到演戏,她额娘也是其中高手,但是作为站在娱乐圈食物链顶端的那一小撮人,桑青曼无疑演戏是炉火纯青的。
至少太皇太后真的看着她,忽然多了点泪意,她费劲儿的拍拍她手背,声音拉长,“哀,哀家知道你孝顺。”
桑青曼忽然就咧嘴笑了,她说,“老祖宗,您可要好好的,多陪伴儿孙时间长一点。你看,万岁爷虽然没说话,但是妾知道,万岁爷他啊,心里难过。”
桑青曼的话说完后,她视线看到男人避开她视线,忽然移开了头,只是等再次回头时,双眼角是红彤彤的。
这就是嘴硬的男人!
“哀家都知道。”她压着桑青曼的手背,忽然对康熙道,“玄烨,自从蔓贵妃去了后,你心里一直封闭起来,哀家看,看了,心里急。”
康熙立马双膝跪下,“孙儿不孝,皇玛嬷好好养病。”男人声音哽咽,挺拔的背跪的笔直。
作为皇宫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桑青曼是第一次看他跪。
但是,这一声音出来,弥漫出漫天悲光,她一时间分不清是蔓贵妃给的,还是太皇太后给的。
太皇太后咳嗽着要男人走出来,男人固执的跪下,嘴上服软,但是行动上却是拒绝。
“罢了,”太皇太后又一阵前仰后翻的咳嗽起来,康熙立马起来扶着太皇太后,声音沙哑,“皇玛姆,孙儿知错,孙儿知道怎么做。”
太皇太后点点头,忽然看着桑青曼和康熙两人,苍老的声音在桑青曼耳边响起,“哀家走后,你能答应哀家好好照顾玄烨,不骗他,无论何时信他念他好好照顾他吗?”
这种承诺,忽然将桑青曼砸的轰鸣轰鸣的响。
她感觉眼睛有点发酸,男人握住她手指的力度有点大,仿若她一个没注意,就要生生给她折断似的。
她虽然谎话连篇,但是面对人之将死的太皇太后,她忽然嗓子很干很哑。
桑青曼低下头,沉默了。
她发现,这个承诺,有千金重。
她良心,又做不到去骗一个老人。
“皇玛姆别去问她,问朕。”康熙紧紧握住桑青曼的手,心底阵阵发疼,双眼通红,死死盯住低头的女人。
关键时候,康熙到底站出来庇护她,不让她直接去回答这个问题。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桑青曼和康熙一眼,她干枯的手,手指死死陷在桑青曼柔软的手心,她说,“平嫔,有时候,爱不爱一个人,要透过心去看,不要透过眼睛去看。”
“做人,不要事事看这么透,爱一个人也是如此。”她咳嗽声一声连一声的,继续道,“在后宫里,哀家希望你能比别的女人,多一点不同。”
桑青曼抬头,忽然撞进太皇太后越来越少光芒的眼睛,声音涩然,“老祖宗,我,……”
不过这次,太皇太后没有让她说话了。
因为此时太皇太后已经转移阵地了,她浑浊的眼睛,看着康熙忽然问:
“玄烨,哀家问你,哀家走后,你能答应哀家好好照顾平嫔,不欺她,无论何时何地,信她念她好好照顾她吗?”
桑青曼瞳孔一缩,内心一震,身体不受控制的稍稍站直了点,双眼视线定定的看着男人。
她心脏咚咚咚直跳,她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太皇太后竟然要给她要一个承诺。
对这个承诺,先前太皇太后也问过她,不过桑青曼当了鸵鸟,直接避开没有回答。
她想,作为帝王,这个承诺已经千斤重了,男人多半,也是不会回答的。
却没想到,这次男人竟然忽然间将视线打向她,二人视线就这么直撞进彼此眼中。
桑青曼感受到被男人握住的那只手有点痒,被男人握住的手腕,甚至要用力一下下掐进里面,将她骨血一起糅在一起一般。
她发酸发涩的视线盯着男人,嘴唇颤动,刚想说什么,她就发现男人忽然看过来,对她做了让她不说话的口型。
康熙忽然将桑青曼的手和太皇太后的手,郑重的叠放在一起,男人声音沙哑有力,他说,“老祖宗,朕答应你,”
“朕答应,未来好好照顾平嫔,不欺她,无论何时何地,信她念她好好照顾她。”
男人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强势又霸道的层层叠叠撞开她的心。
可她的心,不争气的蹦蹦蹦跳动后,又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让桑青曼心底暖了又疼,乱了又静。
哪一点的疼和跳动,最终都没淹没心底划过的一个念头——
晚了,迟了,她已经对男人和女主出手了。
桑青曼忽然心底的疼,开始沿着四肢百骸慢慢延伸出去,有那么一瞬间,她发觉眼睛有泪珠滚落。
‘对不起。’桑青曼无声的朝康熙说了句口型后,忽然就慌乱的低下了头。
但愿最后真相解开的时候,男人不会恨她,恨到要活剥了她。
也许现在大家都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桑青曼发现没人注意她,自然也就无人在意她的异样。
“蔓蔓,蔓蔓,”忽然两声声音在桑青曼的耳边响起,她一抬头,才见是康熙在叫她。
“万岁爷,怎么了。”桑青曼忽然对男人笑了下,康熙晃了晃眼,以为自己心底忽然出现的声音是幻觉一般。
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带着哑意,喉咙痒痒的,他下巴指了指太皇太后方向,“你在想什么,皇玛姆叫你了两声,你都没反应。”
“啊,老祖宗,你叫我么?”
桑青曼芙蓉面展开笑容,忽然就乖巧的靠着太皇太后手臂,这份亲昵,让太皇太后对她先前的走神没有多大意见。
拍拍她手后,重复了句,“哀家想吃点藕粉,你能亲自去为哀家准备点吗。”
太皇太后已经好几个月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桑青曼了然,怕是如原著中一般,太皇太后这是回光返照的情景。
她难得的看了看这个苍老的老太太,她不若她赫舍里府邸玛姆一般对她纯粹,可也因为“天生亲和力”的原因,对她在宫里嚣张,也睁只眼闭只眼,临到要走了,还特意说了她跟康熙的事情。
桑青曼在皇宫里假惯了,此时也难得对孝庄太皇太后多了一丝情谊,她亲昵的继续蹭了蹭太皇太后的手心,才乖巧道:“那老祖宗等等妾,妾很快就回来。”
太皇太后拍拍她手背,声音断断续续道,“去吧,哀家等你。”
寝殿里,一下就剩下太皇太后皇太后的等核心人了,至于康熙身边的人,连梁九功都被清场了。
康熙忽然见皇玛姆视线打向他,虽然他万般不舍,但是如今到这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再强大,也不能跟阎王爷抢人。
“玄烨。”太皇太后忽然正色几分,看着康熙道,“哀家这次是不能陪你了,”
康熙声音一梗,眼中泪意闪过,“孙儿知道,”
“哀家不管你以后多宠平嫔,只要你能维持好朝堂,哀家都不管你。”太皇太后苍老的手,忽然拉紧了康熙的手。
“皇玛姆,”康熙跪着的身体忽然扬起头,眼底有错愕,“朕知道如何做,皇玛姆不用记挂朝堂之事。”
“咳咳咳咳,朝堂之事,你处理的十分好了。可是,”太皇太后忽然哭出泪来,“可是爱新觉罗家容易出情种,高祖是,先帝是,”
“如今,又要多个你,哀家怎么放心。”说话时,她又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
皇太后心头一痛,忙上前给她拍着背,“老祖宗,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玄烨有分寸。”
康熙心头一涩,忽然道:“皇玛姆放心,朕知道该如何做。”
“前面有一个蔓贵妃,让你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太皇太后忽然拔高声音问,“现在又多了个平嫔,你想过,你如何做了吗?”
康熙偏过头,声音沉了几分,“她们终究是不同的。”
“哀家不管她们同不同,哀家只想问你,她们的受宠,会影响太子的储君地位吗?”太皇太后满是皱褶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沉重和急促。
呼吸急促的她,现在出气换气都困难,临走前,怕朝堂乱还不放心的叮嘱。
康熙似是才反应过来,忽然哭笑不得,“皇玛姆,朕不是昏君,如何会让后宫影响储君之位?”
“那你发誓,答应哀家,不论你如何宠平嫔,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太子之位开玩笑。”
她说着,忽然又噗一声咳出一口血来,在康熙怔愣时,又急忙道,“你能做到吗?”
康熙急忙扶住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悟,他说,“朕不会动保成,除非他弑君。”
“答应哀家,让平嫔以后都不要有身孕。”太皇太后最后的声音是,“你往后,宠她上天,保她护她,足够她安稳一生!”
男人却是手被太皇太后握着又松开,临死前都要他给答案。
最后晚风袭来,外间不知不觉乌云密布,早已下起滂沱大雨,雷声轰鸣轰鸣响起,康熙都没法忘却,他嘴唇吐出那个两个字时,手臂被掐肿的那种疼。
桑青曼嘤嘤嘤推搡着男人,边泪眼模糊答,“万岁爷。妾没骂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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