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云茂吩咐管家守好院门,不让外人进院。
天寒,他旧疾犯了。易病发的日子他通常不会会客,不想被人窥见自己的不堪。
久卧病榻,人本就会越发敏感。
云茂喜独处,某日突发性痉挛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倒地很久才被人发现。因这样的疏忽照顾云深一度很自责,不顾哥哥的反对,坚持在视角较广的楼梯口装了监控。
为这事兄弟俩第一次吵架,云茂把手边能砸的东西砸了一地,冷战了些时日,依然没能改变云深的决定。
期间云深来院里的次数也较从前少了很多,后云茂也是听管家无意间说起的,云深在筹备订婚宴。
订婚宴前夕,云深得了父亲的吩咐,试探着在童雀面前露过面。在人群里,童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眼神疏离又陌生。
那个云深自小常挂在嘴边的“雀雀”已经彻底认不出他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就算再怎么生弟弟的气,云茂还是精心挑选了礼物,订婚宴当天差人给弟弟送了过去。
云深当晚来寻他,一身酒气,红着眼跟他道歉。至于在为什么道歉,他没明说,云茂也不习惯追问,这事算翻了篇。
天转暖,童丹没有应约来南院看他,与他的联系也少了。倒是与她交好的云泠常会以她为借口,隔个三五日就会来南院坐坐。
云茂没有拒绝,想着云泠说的那些谎中,说不定真有那么一两次是童丹嘱托她来的。
院里的花开了,云茂拿着手机在编辑框里删删写写,斟酌数次,才点下了发送键。
【花开了,不来看看吗?】
管家敲了敲门,说是云泠又上门来了。
云茂点了头,把手机暂搁在桌上,视线定格在暗了屏的手机界面上。
云泠拎着点心进门。
云茂无意中抬了一下头,在落座的云泠身上隐约看到了点童丹的影子。
她蓄了长发,着装风格跟童丹越发像了,就连身上的香水味,也是童丹常用的那款。
不知是喜好相近,还是在刻意模仿。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童丹发来的消息。
云茂迅速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云茂哥,我明天有空,来找你蹭个午饭。】
云茂的心情陡然好了起来,没再管不请自来的云泠,把管家叫进门,吩咐道:“王叔,明天的午餐,给童丹准备几道她爱吃的菜。”
管家得了话退了出去,给手底下的人分派工作。
云泠盯着重新放回桌上的手机看了会儿,抬手挽发。犹豫片刻,说:“云茂哥,或许,关于丹丹和云深哥的事,他们是不是还在瞒着你?”
云深和童丹之间,能有什么事会瞒着他?
云茂没接话,挺不解地看着她。
“看云茂哥你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云泠惊讶道,“他们真的瞒着你了吗?那天订婚宴上发生的事?他们都没跟你说实话?”
“什么事?”云茂问。
“云深哥的那个未婚妻,童雀,订婚宴途中换车跑了。为了圆场,是丹丹替了自己的妹妹,跟云深哥订了婚。”云泠拿出手机,点出相册里的一张现场照片,给云茂递过去,说:“不信你看,这个穿上订婚礼服的就是丹丹,云茂哥你应该不会认错丹丹吧?”
云茂看着照片里穿着一袭白纱礼服,与弟弟并肩站在一起的童丹,面色愈沉。
云泠悄悄观察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笑,拂发掩饰:“要我说,还是丹丹的妹妹太任性……”
“够了。”云茂打断她,撇开视线,下逐客令:“我累了。”
云茂一夜未眠,脑海里来回闪过云泠说的那些话,心里很乱。
天未亮就坐在了书房的窗边,凝神看院里栽种的那些花草。
近午饭的点,童丹进了院门。也不知在想什么,在他的院里驻足了片刻。走到花坛边,弯腰摘花。
在她进入自己视野范围内的那一瞬间,云茂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去。看着她止步,看着她摘花。看着她被花刺扎伤了手,看着如珠般的血渍渗出了她白皙的皮肤。
她吹了吹被花刺扎伤的指尖,抱着满怀的花,无比欢快地进了门。
不消多时,书房门被敲响。
云茂看着门的方向,默了半晌,道了声:“进。”
童丹推开门进了书房,一见他就笑。走到他面前,把怀中的花往他跟前递,说:“云茂哥,院里的花开了,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云茂没看她递向自己的那捧花,隔着花,目光笔直地看着她,问:“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童丹明显愣了一下,转而重展笑颜,摇头:“没有啊。”
云茂皱了眉,伸手抓住了她握花的右手,拉到自己面前,掰开她蜷起的食指,看着她仍在渗血的指尖。
他忽然之间很恼火,这股无名火在心底泛滥成灾,逐渐烧毁了他的理智。
“为什么手伤了都不告诉我?”云茂抬眼看她,语气冷硬道:“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云茂哥……”她被吓到了,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没能挣脱,声都跟着变低了:“你怎么……生气了?”
“是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所以不管是受伤也好,还是有什么难言的秘密也好,都不打算告诉我。是吗?”云茂咄咄逼人道。
“云茂哥!”童丹急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云茂松开了她的手,按下了手边的提示铃。
管家闻声赶来。
“王叔,把院里的花都除了。”云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