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荷此时已经彻底放下了心,吃得很香。
相较之下,刘静的吃相倒像只偷瞄猎物的小狐狸。
她每扒拉几口米饭,就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打量李铁锤,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坏笑,勺子在铝饭盒里无意识搅动,把青菜戳得七零八落。
李铁锤被这道灼热的视线盯得发毛,终于搁下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刘静同学,你这是要把我当稀有动物研究?“
“哪能啊!“刘静立刻来了精神,像变魔术似的从帆布包里掏出塑封笔记本,“啪“地拍在餐桌上。
她单手撑着下巴,歪着头露出狡黠的笑:“铁锤同志,我在学校可没少罩着小柳同学,十个签名换这份情谊,不过分吧?“
李铁锤:“........”
京城一间书房内。
台灯晕开的暖黄光晕里,老者戴着老花镜,指尖划过文件的批注笔触已然迟缓。
深夜的寂静中,唯有钢笔与纸页摩挲的沙沙声,在案头流淌。
助理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倒上一杯茶热。
他轻手轻脚将茶杯搁在镇纸旁,转身欲退,却被一声略显沙哑的问询绊住脚步:“今日《人人日报》的记者,去采访李铁锤同志了?“
只见不知何时,老者已经批复完了文件,摘下眼镜,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问道。
助理没有想到老者还惦记着李铁锤的事儿,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他身为大秘,做事情一向周全。
他迅速从公文包里取出装订整齐的采访稿,双手递上前:“都在这儿,您审阅。“
老者似乎有点精神了,重新戴上眼镜,接过了采访稿。
台灯的光线掠过纸面,老者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当读到“苦难叙事不该是控诉,而是呈现生命本身的韧性“时,他轻轻叩了叩桌面:“这个观点好!“
镜片后的目光望向虚空,似在追忆往昔,“我们从不排斥回望历史,以史为鉴方能行稳致远。但有些作品......“
话音陡然加重,“为了诉苦而诉苦,满纸怨气,全然忘了反思的初衷,又如何为后来者照亮前路?“
沉吟片刻,老者摘下眼镜,用帕子仔细擦拭镜片:“《活着》不同。它让读者看见,再深的苦难里,也能长出向阳而生的勇气。这才是真正的文学力量。“
助理飞速记录的笔尖顿了顿,纸页上的字迹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通知报社,“老者将采访稿放回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这篇报道尽快见报。好作品,就该让更多人看见希望的光。“
“明白,我这就安排。”助理重重点头,小声询问道:“李铁锤同志的性子好像比较强硬....咱们是不是做一些工作。”
老者重新拿起采访稿,看到了后面记者记录下的内容,讶然失笑:“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脾气。”
“做工作就不必了。”
“年轻人嘛,就是得有点火性。”
老者将手稿递回去,“调查一下吧,以事实为准绳,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明白。”
身为大秘,助理自然清楚老者的用意。
带着手稿回到办公室后,他拿起了电话。
“喂,人人日报吗,稿件可以刊登了.....”
关于《活着》这本书的讨论,一直没有停下。
支持者认为反对者吹毛求疵。
反对者则认为支持者被李铁锤给欺骗了。
“很明显,李铁锤就是不安好心,你这个蠢货。”
“你被《铁道小报》忽悠了,才是蠢货。”
这场争论发展到了现在,已经突破了文学讨论的范畴,有些泼妇骂街的味道了。
然后,就在大家伙以为文莲会介入论战中的时候,忽然,《人人日报》刊登的一则报道,打破了僵持的闹剧。
文章刊登在副版,标题却非常大。
《苦难叙事不该是控诉,而是呈现生命本身的韧性——论‘活着’》
文章并没有提起前阵子的论战,只是中规中矩的记录了对李铁锤的采访内容。
文章的重点放在了对标题的阐述上面,后面还刊登了国内文坛几位大家对《活着》的评价。
这些评价全都是积极的。
这篇报道一经发布,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主意。
任谁都清楚,人人日报刊登出这篇文章,意味着上面对《活着》的认同。
那些支持李铁锤的人自然是欢欣鼓舞。
那些反对者只当是吃了个大瓜。
但是,当《铁道小报》的主编陈文远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先是面带惊恐,随后冷汗止不住地哗啦往下冒。
他本来以为李铁锤只是个小人物,就算是批评两句,也无所谓。
没有人会理会他,他随意怎么蹦跶,就算是有人出面,也是跟他同样级别的人物,但是他完全可以用公事公办来搪塞。
但是现在人人日报竟然出面了,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日报显然是打算将李铁锤作为优秀文学家进行宣传,将其树立为新一代文学家的榜样。
而他刊登出的两篇报道,正好站在了日报的对里面。
这下子麻烦了。
“怎么办呢?”
“对了,道歉,马上道歉,只要刊登了道歉信,把责任全都推到撰稿人身上,不就跟我没关系了吗?”
陈文远立刻亲自写了一篇致歉信,拿起电话,正准备通知印刷厂,撤换掉明天的一篇报道。
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门怎么不敲门,就这么没有礼貌吗?!”
陈文远还以为是哪个编辑,正准备发火,等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只见两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同志大步走进来。
“你就是《铁道小报》的主编,陈文远?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