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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郦娘子已经睡下，客栈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p>
残灯如豆，琼奴静静侧躺着，烛光在她眸中跳动，映得那双眸子越发清澈见底，唇色因心事重重而略显苍白。</p>
夜风穿过半开的窗棂，拂动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眼尾天然下垂的弧度透着几分不自知的楚楚动人。</p>
她无端想起那年春宴，隔着湘妃竹帘投来的目光，彼时她正为郦娘子斟茶，忽觉帘外有人凝视，抬眼便撞见一截松纹锦袍匆匆闪过。</p>
后来才知那是来议亲的范家大郎范良翰。</p>
范家下聘那日，她在回廊转角遇见他。</p>
他慌得碰翻了案上的白玉兰，瓷盆碎裂声中，两人同时蹲下欲拾。</p>
她拈起一片花瓣时，他的指尖恰好覆上她的手背。</p>
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时，她惊得抬眼，正对上他直直望来的目光，那眼里盛着的热切太过明亮，烫得她心头一颤。</p>
待反应过来，想要抽手起身，却紧紧攥着拽近。</p>
他话到嘴边，就像后来他对待所有渴望又不敢争取的事物一般。</p>
<span>范良翰</span>琼奴，我…</p>
踏过满地残蕊落荒而逃，连耳畔珠坠摇晃都显得避之不及。</p>
‘吱呀’——</p>
房门被轻轻推开，琼奴收回思绪，坐起身，一回头，看见福慧探头进来，身后还站着寿华和康宁。</p>
<i>琼奴</i>二娘？你们…</p>
福慧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寿华顺手带上门，康宁已经一屁股坐在床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大家都坐下。</p>
<span>福慧</span>琼奴，我特意留下，就是要告诉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p>
福慧看着琼奴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露出一个宽慰的笑。</p>
<span>福慧</span>我能说出来，说明没什么事儿，也是想给你提个醒，离他远些，如今来了汴京，谁知道他会不会打什么主意。</p>
<span>康宁</span>二姐姐说得对，范良翰那种人，软弱又没担当，琼奴你可千万别觉得愧疚。</p>
寿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p>
<span>寿华</span>咱们姐妹一场，难道还因这点事生分了不成？</p>
望着三人关切的眼神，喉头一阵发紧。</p>
她无父无母，是郦娘子收留她，虽然她也叫着娘，可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但此刻，这份毫无保留的姐妹情谊让人心口发烫。</p>
<i>琼奴</i>好。</p>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远远的，像隔了一层纱，康宁忽然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