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似的砸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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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的窗纸被狂风卷得哗哗作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捶打屋顶。景娴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那只羊脂玉镯，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缠枝莲纹，镯子的温润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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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傅恒走后的第七十六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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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海棠树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光秃秃的枝桠像鬼怪的爪子，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照亮了窗台上那只琉璃瓶——里面的红豆已经满了，颗颗饱满，红得像血，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诡异的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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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失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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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封伪造的信被弘昼戳穿后，她夜里就更难睡着了。闭上眼，全是傅恒在演武场教她挥剑的样子，银甲在日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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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要不您再躺会儿？”春桃打着哈欠进来，手里拿着件披风，“这雨下得邪乎，听着就闹心，您别熬坏了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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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摇了摇头，将玉镯戴回腕间，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i>钮祜禄景娴</i>睡不着，你去睡吧，不用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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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还想劝，却被她挥手打发走了。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风雨声，还有她自己清晰的心跳——每跳一下，都像是在喊着傅恒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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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风雨的呼啸，显得格外突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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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桌上的剪刀——这深更半夜，又是这样的暴雨天，谁会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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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睡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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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苏氏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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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皱紧了眉头。纯妃？她怎么会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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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走到门边，没开门，隔着门板问：<i>钮祜禄景娴</i>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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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值夜的太监说妹妹还没睡，”苏氏的声音带着点关切，“这鬼天气，又冷又潮，我猜你定是受了风寒，特意让小厨房炖了安神汤，想着给你送来，喝了能睡个好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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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氏撑着把油纸伞，半个身子探进来。她穿了件烟紫色的宫装，外面罩着件素色披风，鬓边的珍珠流苏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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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的宫女捧着个描金汤碗，碗沿冒着热气，在冰冷的雨夜里，氤氲出一团模糊的白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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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姐姐快进来吧，雨太大了。</p>
景娴侧身让她进来，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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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走进来，宫女连忙收起伞，伞面上的雨水“哗啦啦”往下掉，在青砖地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水迹。苏氏摘下披风，露出里面被雨水打湿的宫装，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她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桌边，接过宫女手里的汤碗，递到景娴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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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趁热喝吧。”她笑得温柔，眼底的关切像要溢出来，“我特意加了些薰衣草，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能安神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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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碗刚靠近，一股甜香就飘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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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普通安神汤该有的药香，也不是薰衣草的清冽，而是一种……甜得发腻的香，像掺了蜜的杏仁，闻着让人头晕。景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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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苏氏像是察觉到她的抗拒，笑容淡了些，却依旧保持着温柔，“是不合妹妹的胃口吗？还是嫌姐姐来得唐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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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不是的姐姐</p>
景娴勉强笑了笑，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i>钮祜禄景娴</i>只是这汤……闻着有点特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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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苏氏故作惊讶地凑近闻了闻，然后笑着解释，“可能是加了些桂圆和红枣吧，太医说这个时节喝了补气血。妹妹最近定是没休息好，脸色都差了，快喝点暖暖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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