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密报传到慈宁宫时，太后正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紫檀木佛珠滚落在描金佛龛上，发出清脆的响，却惊得她心口突突直跳——景娴在碎玉轩关了整整一日，连水都没进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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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轿！快备轿！”太后扯下腕间的佛珠，通身的威严被焦灼冲得七零八落。她踩着花盆底往外走，鬓边的东珠流苏晃得厉害，“去碎玉轩！立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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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色的轿辇在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刺耳。太后撩着轿帘，看着两侧飞逝的宫墙，指尖攥得发白。她是看着景娴长大的，那孩子自小性子烈，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可再烈的性子，经了养心殿那夜的事，又被纯妃那般折辱，哪里还撑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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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再快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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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刚在碎玉轩门口落地，太后就踉跄着下来，连宫女搀扶都顾不上。殿门虚掩着，里头静得可怕，只有穿堂风卷着残叶掠过窗棂，发出呜咽似的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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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太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推开殿门，视线就撞进一道刺目的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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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上悬着条素白的绫罗，景娴正踩着绣凳，将纤细的脖颈往绳套里送。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面旗装，乌发松松编了条长辫，发尾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却连半分往日的娇俏都无。那张原本明媚的脸此刻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空洞得像蒙了尘的琉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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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她！”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随行的宫女太监齐齐扑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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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凳被猛地抽走时，景娴的身子晃了晃，脖颈间的绫罗勒得她喉间发紧。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抓，指尖却只捞到一片虚空，随即就被人死死抱住腰往下拉。落地的瞬间，她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剧烈的咳嗽让她弓起身子，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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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后扑过去抱住她，手指抚上她脖颈间那道红痕，滚烫的泪瞬间砸在景娴的发顶。她的手在抖，连带着声音都颤得不成样子，“天大的事，有姑母在，你怎能寻短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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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太后的手背上，烫得人发疼。<i>钮祜禄景娴</i>姑母……</p>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痛，<i>钮祜禄景娴</i>我没脸活了……我真的没脸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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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抓住太后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锦缎里：<i>钮祜禄景娴</i>你知道吗？昨夜……昨夜我和他……</p>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变成了压抑的呜咽，<i>钮祜禄景娴</i>傅恒要是知道了，他再也不会要我了……我们说好了的，等他回来就求赐婚，他说要教我骑射，要带我去草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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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好的约定，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她想起傅恒去年生辰时送她的那把小匕首，鞘上刻着“护娴”二字，那时他红着脸说：“往后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可如今，伤她最深的，恰恰是这无法回头的境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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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我是钮祜禄家的女儿啊……</p>
景娴的哭声里带着绝望的自嘲，<i>钮祜禄景娴</i>阿玛教我守礼，额娘教我自重，可我现在……我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p>
她抬手去抹泪，却越抹越乱，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嫡女的体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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