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和景娴的情分，明明前一刻还握在手里，暖得发烫，下一秒就碎了，连痕迹都留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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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景娴……</p>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只有自己能听见。他想起她绣荷包时被针扎到，会举着手指凑到他面前，眼眶红红的，却偏要嘴硬：“都怪这线太滑，才不是我笨。”想起她学骑射摔了跤，会气鼓鼓地坐在地上，把马鞭扔得老远，说“再也不学了”，却在他转身要走时，又小声喊“傅恒，你扶我起来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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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鲜活的、带着笑的、气鼓鼓的样子，此刻全被那枝海棠花勾了出来，像把钝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切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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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该走了。”侍卫的声音冷得像冰，拽着他的胳膊往起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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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猛地挣扎起来，指甲狠狠抠进泥土里，带起一串混着血的泥块。<span>富察傅恒</span>再让我看一眼……就一眼……</p>
他的声音发颤，眼角有热流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沙尘，在颧骨上冲出两道泥泞的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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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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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傅恒，在边关受了刀伤没掉过泪，打了败仗没掉过泪，此刻却为了一枝隔着宫墙的海棠花，为了那个再也见不到的姑娘，哭得像个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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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又起了，卷起几片海棠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他被按在地上的手背上。花瓣是暖的，带着阳光的温度，像景娴从前碰他时的力道，轻得怕碰碎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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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现在，连一片花瓣的触碰都觉得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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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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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不再容他拖延，架着他的胳膊强行往起拖。盔甲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像在哭。傅恒的视线死死锁着那枝海棠，直到宫墙彻底挡住了那抹艳红，直到那道朱漆宫门变成个模糊的点，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侍卫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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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的花瓣被碾成了泥，红得像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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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赢了战争，却输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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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护得住大清的疆土，却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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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风送来隐约的宫乐声，轻快得像在嘲笑。傅恒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和沙尘糊满整张脸。那枝开得正艳的海棠，终究成了他余生都跨不过去的坎，成了他连靠近一步，都成了奢望的禁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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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上的血渍干透了，暗褐的痕里，仿佛还能看见准噶尔的残阳。可他知道，从今往后，再烈的酒，再重的伤，都抵不过此刻心口的空洞——那里，原本该住着一个穿水绿裙的姑娘，和一树永远开不败的海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