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火摇摇晃晃,将窗棂的影子投在明黄帐幔上,像幅不断扭曲的水墨画。纯妃苏氏正跪在软榻边,为弘历捶着腿,藕荷色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晃,露出皓腕上那只赤金镯子,与榻上龙纹锦被的金线相映,晃得人眼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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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夜深了,这折子里的事,明日再批吧。”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股江南水乡的糯劲儿。手里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解乏,却又不至于让他觉得敷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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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奏折。明黄的奏章上,傅恒平定准噶尔的军功赫赫在目,可他看着那名字,心里却像堵着团湿棉絮,闷得发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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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将这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她放下手,取过旁边的茶盏,用银勺轻轻搅了搅,声音压得更低了,像吹进耳道的暖风:“说起傅将军,今儿个臣妾去御花园采花,倒瞧见桩新鲜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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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笔尖顿了顿,墨点在奏章上晕开个小圈。<span>弘历</span>哦?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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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舀了勺茶,却没喝,只是用杯盖撇着浮沫,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瞧见傅将军和娴贵人遇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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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飞快地瞥了弘历一眼,见他眉头没动,又低下头,声音里添了几分担忧:“那傅将军瞧着……瞧着对娴贵人似乎还存着些别的心思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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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握着朱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span>弘历</span>你看错了吧。</p>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纯妃知道,这话里的底气虚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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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也盼着是看错了。”纯妃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恳切,“可当时傅将军拉着娴贵人的手,那眼神……啧啧,红得像要滴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海棠树下’‘等我回来’的话,听得臣妾这心都揪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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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弘历的反应——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握着笔的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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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贵人想走,他偏不让,死死攥着不放,”纯妃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后怕,“要不是侍卫们拦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您说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娴贵人?又该怎么议论皇上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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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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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笔被狠狠按在龙案上,墨汁溅了弘历一手。他猛地转过身,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翻涌着的怒火像要把人吞噬。<span>弘历</span>他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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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却像受惊的小鹿般往他怀里靠,声音带着哭腔:“皇上息怒,臣妾不是要惹您生气,只是……只是瞧着傅将军那眼神,实在让人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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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轻轻搭上弘历的胸口,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摩挲着他的衣襟:“他毕竟和娴贵人有过那么一段,如今娴贵人进了宫,成了您的人,他还这般纠缠,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瞧见,指不定要编排多少闲话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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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呼吸粗重起来,胸口被纯妃的手按着,却压不住那股往上窜的怒火。傅恒!又是傅恒!他以为立了点战功就了不起了?竟敢在宫里对景娴动手动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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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妃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剧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弘历,眼神里满是“关切”:“皇上,不是臣妾多嘴,这男人的心啊,有时候野得很。富察将军年轻有为,又对娴贵人旧情难忘,保不齐哪天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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