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卯时开始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养心殿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窗棂。</p>
</p>
景娴是被小太监的哭喊声惊醒的。“贵人！不好了！富察将军……富察将军被皇上贬去遵化守皇陵了！”</p>
</p>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石青色的寝衣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冰凉刺骨。<i>钮祜禄景娴</i>你说什么？</p>
</p>
她抓住小太监的胳膊，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再说一遍！”</p>
</p>
“是真的！”小太监哭得涕泪横流，“刚才李德全公公去富察府传旨，罚俸一年，贬去守皇陵，没有皇上的旨意，永远不许回京啊！”</p>
</p>
“轰——”</p>
</p>
景娴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团惊雷，眼前阵阵发黑。遵化守皇陵？那地方苦寒荒凉，说是守陵，实则与流放无异！弘历怎么敢？他怎么能这么对傅恒！</p>
</p>
<i>钮祜禄景娴</i>不……不会的……</p>
她踉跄着爬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心口的疼比脚底板的寒意更甚。是她，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在御花园与傅恒纠缠，若不是她……</p>
</p>
<i>钮祜禄景娴</i>备轿！不，不用！</p>
她抓起件石青色的宫装，胡乱往身上套，领口扣错了位置，裙摆拖在地上，也顾不上整理。珠钗散了一地，她随手抓了支素银簪别在发间，拔腿就往外冲。</p>
</p>
“贵人！外面下着大雨啊！”宫女们追出来，手里的伞被狂风卷得翻了面。</p>
</p>
景娴哪里听得进去？她像疯了一样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宫装，顺着发梢往下淌，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水洼。她的鞋很快被泥水浸透，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感觉不到疼——心口的疼早就盖过了一切。</p>
</p>
养心殿的朱漆大门越来越近，门前的汉白玉台阶在雨里泛着冷光。景娴一口气冲到阶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p>
</p>
“咚！”</p>
</p>
膝盖砸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雨水混着泥浆溅了她一脸，石青色的宫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得像纸片的轮廓。</p>
</p>
<i>钮祜禄景娴</i>皇上！求您开开门！</p>
她仰着头，对着紧闭的殿门嘶吼，声音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i>钮祜禄景娴</i>皇上！求您饶了富察将军吧！</p>
</p>
廊下的侍卫想拦，却被她疯魔的样子吓退了。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连走路都怕踩疼蚂蚁的娴贵人吗？此刻的她，眼里像燃着两簇火，哪怕被暴雨浇着，也灭不了半分。</p>
</p>
<i>钮祜禄景娴</i>皇上！都是我的错！</p>
景娴猛地磕下头，额头撞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i>钮祜禄景娴</i>是我不知廉耻，是我纠缠傅将军，与他无关！求您罚我吧！您把我贬去守陵，把他换回来！求您了！</p>
</p>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的额头很快红了一片，再磕下去，血珠混着雨水渗出来，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红痕。</p>
</p>
<i>钮祜禄景娴</i>皇上！您听我说啊！</p>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喊一声，喉咙里就像吞了一把沙子，<i>钮祜禄景娴</i>富察将军是有功之臣，他为大清流过血，您不能这么对他！求您了皇上！</p>
</p>
</p>
不知跪了多久，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下越大，砸在身上生疼。景娴的宫装早已湿透，冷得像冰壳子裹在身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嘴唇冻得发紫。可她还是不停地磕头，不停地哀求，额头上的血痕越来越深，染红了身下的一片水洼。</p>
</p>
忽然，廊下的宫灯晃了晃，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