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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站在廊柱旁,玄色的龙纹常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没打伞,任由雨丝溅在衣襟上,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冷地看着跪在雨里的景娴,没有一丝温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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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里瞬间爆发出光亮。<i>钮祜禄景娴</i>皇上!</p>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膝盖一软,又重重摔回地上,<i>钮祜禄景娴</i>皇上,您饶了富察将军吧,求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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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示意旁边的太监退下。廊下很快空了,只剩下他和雨里那个狼狈的身影,被哗哗的雨声隔绝在两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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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为了他,就这么作践自己?</p>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穿过雨幕,带着刺骨的寒意,<span>弘历</span>在御花园拉拉扯扯还不够,还要跑到养心殿来跪着求朕?钮祜禄景娴,你就这么离不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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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心脏像被这句话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弘历在生气,知道他的骄傲不允许她为别的男人求情,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傅恒被毁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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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是臣妾的错,全是臣妾的错!</p>
她再次磕下头,额头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里,涩得她睁不开眼,<i>钮祜禄景娴</i>您要罚就罚臣妾,贬我去守陵也行,打入冷宫也行,只求您放过富察将军……他是无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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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无辜?</p>
弘历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廊檐的边缘,雨水刚好打不到他的衣角。他看着她额头上的血痕,看着她湿透的宫装下若隐若现的苍白肌肤,眼底的怒火像被泼了油,烧得更旺,<span>弘历</span>他觊觎朕的女人,挑战朕的威严,这也叫无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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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p>
景娴急得眼泪直流,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i>钮祜禄景娴</i>我们只是……只是旧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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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旧识?</p>
弘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刺痛的暴怒,<span>弘历</span>旧识能让你为了他跪在雨里求朕?旧识能让你连朕的旨意都不顾?景娴,你看着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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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景娴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占有欲的眼睛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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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你记住</p>
弘历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景娴心上,<span>弘历</span>傅恒是朕贬的,罚俸一年,守皇陵,没有朕的旨意,永远不许回京!这旨意,谁也改不了,包括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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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模样,语气里带着残忍的快意:<span>弘历</span>你要是想替他求情,就继续跪着。跪到雨停,跪到天亮,跪到你死,朕都不会改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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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的身子猛地一僵,眼里的光亮像被狂风扑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她看着弘历冰冷的侧脸,看着他嘴角那抹残酷的笑意,终于明白了——他不是在生气,他是在报复。报复她对傅恒的在意,报复她没有全心全意地属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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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还在疯狂地往下砸,砸在她的脸上,砸在她流血的额头上,砸在她早已冰凉的心上。她知道,无论她怎么求,弘历都不会放过傅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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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是缓缓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像在敲一首绝望的挽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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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皇上……求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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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快被哗哗的雨声吞没,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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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站在廊下,看着雨里那个几乎要被淹没的身影,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他以为自己会痛快,会解气,可看着她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看着她明明快要支撑不住却依旧不肯放弃的样子,心口那股怒火深处,竟隐隐传来一丝尖锐的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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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快压下了那点异样。他是皇帝,他不能输,更不能在她面前示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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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像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冲刷干净。可养心殿前那道明黄的身影和雨里那抹石青的身影,却像被命运钉在了原地,隔着无法逾越的雨幕,对峙着,煎熬着,谁也不肯先退让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