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药味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混着血腥气，呛得人肺腑发疼。弘历踹开殿门时，龙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的风卷得烛火剧烈摇晃，把傅恒僵立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块被钉死的木头。</p>
</p>
<span>弘历</span>景娴！</p>
</p>
他的声音劈了叉，带着策马狂奔后的嘶哑，目光刚落在榻上那片刺目的红，双腿就像被抽了骨头，踉跄着扑过去。景娴正侧躺着咳血，暗红的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石青色的寝衣，在锦被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残破的花。</p>
</p>
<span>弘历</span>让开！</p>
</p>
弘历一把推开守在榻边的傅恒，动作重得带起一阵风。傅恒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的血和景娴的血混在一起，烫得他心口发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将景娴揽进怀里。</p>
</p>
<span>弘历</span>景娴！</p>
</p>
弘历把她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口，龙袍的云锦蹭过她唇边的血迹，瞬间被染得斑驳。他的手抖得厉害，想碰她的脸，又怕碰碎了她，只能死死托着她的后颈，指尖按在她汗湿的发间，<span>弘历</span>你看看朕！朕来了！</p>
</p>
景娴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她能感觉到熟悉的龙涎香，能摸到弘历衣襟上冰凉的盘扣，那是她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回避的气息，此刻却让她莫名地安定。</p>
</p>
“咳……咳咳……”</p>
</p>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子溅在弘历的龙袍上，像泼墨画里突兀的朱砂，艳得灼眼。弘历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火烧了似的，猛地嘶吼：<span>弘历</span>传太医！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给朕叫来！少一个，朕诛他九族！</p>
</p>
殿外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应着，脚步声撞在回廊上，乱得像锅粥。弘历却顾不上这些，他摇晃着景娴，力道失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span>弘历</span>景娴！你撑住！朕错了！朕真的错了！</p>
</p>
他的眼泪砸在景娴脸上，滚烫的，混着她唇边的血，分不清是谁的。<span>弘历</span>朕放你走！朕现在就放你走！你想去哪就去哪，去钮祜禄府看海棠，去江南水乡，朕都给你安排好！你别死……求你别死……</p>
</p>
帝王的骄傲碎得满地都是，他此刻像个弄丢了珍宝的孩子，语无伦次地哀求，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绝望。</p>
</p>
景娴被他晃得咳嗽更急了，却忽然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里的轮廓依旧俊朗，只是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墨染过，胡茬冒出了些，扎得她指尖发痒——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弘历，褪去了所有帝王的铠甲，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p>
</p>
<i>钮祜禄景娴</i>四哥……</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