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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绝望、痛苦、愧疚,此刻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将她彻底吞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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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了弘昼的孩子,在她心心念念等着傅恒回来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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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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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把姑娘放平!”李嬷嬷毕竟见过大场面,最先反应过来,厉声指挥着,“画春,去拿参片!张院判,快看看姑娘怎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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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手指探向景娴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脉象……脉象尚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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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景娴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三个月身孕,景娴姑娘的月信停了这么久,竟然没人察觉?这碎玉轩里,藏着多大的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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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脸色凝重,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景娴,又看了看满地狼藉,沉声道:“张院判,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若是敢泄露出半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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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放心!”张院判连忙磕头,“奴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嚼舌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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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对画春道:“好好伺候你家姑娘,我这就回禀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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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抱着昏迷的景娴,哭得涕泪横流:“嬷嬷,求您……求您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姑娘她不是故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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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没应声,拂袖而去。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仿佛将碎玉轩彻底拖进了无底的深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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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家姑娘苍白如纸的脸,只觉得天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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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胎药还在假山石缝里,可现在,太后已经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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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该怎么办?姑娘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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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寿康宫的暖阁里,李嬷嬷正将诊脉的结果一字不落地回禀给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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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院判说,确是喜脉,已有三月身孕。景娴姑娘听了,当场就晕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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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端着茶盏的手纹丝不动,指尖的玉扳指泛着冷光。三个月,时间对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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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知道了。让张院判先在偏殿等着,没我的话,不许他踏出寿康宫半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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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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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退下后,太后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打湿了明黄色的桌布。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碎玉轩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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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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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孽障!他竟敢对景娴做出这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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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心教养的侄女,钮祜禄家的希望,傅恒的未婚妻……如今竟怀了弘昼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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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景娴毁了,整个钮祜禄家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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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她心惊的是,皇上对景娴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若是让弘历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怕是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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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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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绝不能让这件事败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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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保全景娴,保全钮祜禄家,还能堵住所有人嘴的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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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梧桐树的枯枝上,太后的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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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孽缘,那便只能用更狠的手段,来斩断这纠缠的乱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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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回到榻上,重新拿起佛珠,指尖捻动的速度却比往常快了数倍,每一颗珠子的转动,都像是在盘算着一条人命的去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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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她沉声唤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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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在。”门外的宫女连忙应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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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弘昼给哀家叫来。就说……哀家有要事与他商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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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领命而去,暖阁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那串紫檀佛珠,在太后手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着这个风雨欲来的深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