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东跨院的烛火只点了一盏,昏昏沉沉地映着窗纸。景娴坐在桌边,手里翻着本《诗经》,实则耳尖一直听着院外的动静。忽然,院墙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响动,她抬眸,正好看见一道黑影从墙头翻进来,蹑手蹑脚地往墙角的暗格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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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黑影的手刚碰到暗格时,四周忽然亮起数十盏灯笼,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弘昼站在灯笼群中,玄色常服在夜里更显挺拔,他身后的暗卫早已将黑影团团围住,锁链碰撞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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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昼</span>李丫鬟,你不在格格院伺候,跑到这儿来做什么?</p>
弘昼的声音没有温度,和白日里对景娴的温柔判若两人。那被抓的丫鬟脸色惨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嘴里不停喊着“王爷饶命”,却迟迟不肯吐露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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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没耐心跟她耗,抬手示意暗卫:<span>弘昼</span>带下去,好好问问。</p>
他转身走向景娴,脚步放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span>弘昼</span>都安排好了,府里的暗线应该就这几个,今晚就能肃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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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合上书,抬头看向他。灯笼的光落在弘昼脸上,能看见他下颌的线条紧绷,眼底没有半分慌乱,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静。她忽然想起当年,他为了帮她抢回被纨绔夺走的帕子,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打架,脸上挂着彩还笑得得意;可如今,他站在灯笼下,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暗卫行动,处置起叛徒来干脆利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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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你……</p>
景娴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原以为自己很了解弘昼,知道他喜欢她,知道他甘愿被她利用,却忘了他也是和硕和亲王,是手握兵权、在朝堂上能与百官周旋的王爷。他不是只会围着她转的少年,他有自己的能力,有自己的城府,只是这些,他都只在为她做事时,才全然展现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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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见她愣着,以为她是累了,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span>弘昼</span>夜风凉,别在这儿待太久。宝珠还在院里等你呢。</p>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脖颈,景娴下意识地缩了缩,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歉意,立刻收回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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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暗卫来报,说李丫鬟已经招了,供出府里还有三个和她一伙的下人,都是纯妃当年安插进来的,目的就是监视景娴的动向,甚至想在合适的时候对宝珠下手。弘昼听完,脸色更沉,却还是先转头对景娴说:<span>弘昼</span>你先回房,我去处置,很快就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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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点头,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玄色的衣摆在灯笼下晃动,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犹豫。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弘昼的认知,实在太浅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利用他,可实际上,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从当年的拳头,到如今的计谋,从未变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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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弘昼处置完所有暗线,回到景娴的院子时,已经是深夜。景娴还没睡,坐在窗边等着他,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姜汤。她见弘昼进来,起身递给他:<i>钮祜禄景娴</i>刚煮的,驱驱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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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接过姜汤,指尖碰到碗沿的温度,心里暖得发烫。他喝了一口,看向景娴,见她眼底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多了点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他忽然开口:<span>弘昼</span>景娴,不管你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宝珠,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是你的退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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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看着他,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她知道弘昼说的是真心话,也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若没有弘昼,恐怕早已被纯妃逼得走投无路。她一直把他当成利用的工具,可如今,看着他眼底的真诚,看着他为她做的一切,她忽然觉得,那份“利用”的心思,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掺进了别的东西——或许是感激,或许是依赖,又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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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钮祜禄景娴</i>嗯。</p>
景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了些,<i>钮祜禄景娴</i>以后……也劳烦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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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眼底的冷静褪去,又多了点当年的少年气。他知道景娴的回应很淡,却已经足够了。只要她肯让他留在身边,只要她还需要他,他就愿意一直这样,做她的盾,做她的刀,做她在这深宅大院里,最安稳的依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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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得不像个刚经历过肃清的夜晚。景娴看着弘昼的笑脸,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始于利用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一个她从未预料过的方向——而她,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方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