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老道士吃得很快,很专心,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吞咽食物这件事上,以此来填满某种看不见的空洞。
第二日,天光未透,山间浓雾如乳,凝在草叶尖上将滴未滴。
乘雾老道蹲在门外石阶上,正捏着一根草茎,逗弄早起觅食的蚂蚁。听见门响,他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哟,二位总算起来了?再不出来,贫道可要叫门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下摆沾的露水泥屑,顺手把刚才那根草茎插回地上蚂蚁洞旁,“今儿个路可不好走,都注意了。” 说罢,迈步便走,再未提起任何往事。
离店之后,折向东南。山道渐窄,林木愈发幽深。
夏末的晨风带着凉意,吹过林间,带下不少早凋的叶片。
老道走在前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嘴里不得闲:“瞧见那棵歪脖子松没?五年前路过,它就这么歪着,被雷劈过似的。嘿,现在还是这德行,半点不长进。” 他语气戏谑,仿佛在数落一个不成器的老友。
“歪脖子树多好,方便人上吊!”小狐狸窜到树杈上,跳了跳,仿佛在估量结实程度。
路越来越险了,有时需攀着湿滑的岩石借力。到了晌午,他们在一处背阴的岩壁下休息。
岩缝渗出的山泉冰凉,老道灌了几口,咂咂嘴:“这水不错,甜丝丝的,比昨儿那野店的刷锅水强多了。”
他掏出硬饼,掰碎了泡在掌心接的泉水里,泡软了才吃,边吃边点评:“可惜没点咸菜,这饼啊,就得配着咸菜丝,再来口烧刀子,啧……”
小狐狸从旁边灌木丛里叼回几颗紫黑色的野果,自己啃了一颗,酸得眯起眼,然后它把剩下的拨到白未晞脚边。
老道见此,立刻凑过来:“哟,八月炸?熟得正好!小狐狸,算你还有点用处。” 伸手就要拿。
小狐狸一爪子拍开他的手,护住果子,瞪他:“谁给你了!这是给她的!”
“哎哟,分贫道一颗尝尝嘛,怎的如此小气?”
“就小气,小气自己过的好!”
一人一狐又斗起嘴来,寂静的山林里顿时添了几分闹腾。
白未晞静静看着,拿起一颗野果,指尖微力,紫黑色的果皮裂开,露出乳白半透明的果肉,尝了一口,酸甜清冽。
歇息半个时辰后,他们继续赶路,在过“鹰愁涧”时,那索桥在深涧白雾中摇晃,风声水声轰鸣。
老道在桥头站定,挠了挠头:“这破桥,还是这一副随时能散架的模样!” 他解下酒壶,灌了一口后又系了回去。
他踏上索桥,步伐居然带着点刻意的晃悠,嘴里还哼起荒腔走板的小调:“走索桥哟,心莫慌,下面是龙王爷的洗澡水哎……” 桥身随着他的脚步和哼唱摇晃得更厉害。
小狐狸紧紧扒着白未晞的肩膀,忍不住骂:“老牛鼻子你作死啊!好好走!”
“贫道这不是走得挺好?” 老道回头咧嘴一笑,故意左右脚交替横跳起来,小狐狸“嗷”一声,大喊着,“停下,头晕,晕。”
见状,老道士双手抱胸,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