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丹英一气念完，总结出现在义军所逢的一切苦难艰难，只不过是元光的考验，用于磨炼众人的一道工序，不会改变必然胜利的结局，以此喂百姓们定心丸吃。
舞蹈出一身大汗的米薇这才跌坐在地，浑身抽搐不止，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恢复平静后，这才宣布本次降神仪式结束，而在巫师道人们的带领下，百姓们犹自拜服不止。
不过，米薇的安排并不是到这就结束了，仪式结束之后，米薇不仅给老营中的妇孺幼童发放了明日的口粮，还宣布放假歇息一日，允许外面各营担任劳役卫戍的青壮回老营一趟，夫妻见面，相会问安。
于是，米薇降神所“传达”的一系列“神言神词”，顿时由内至外，随着各路儿郎口口相传而播撒开去，限于各队之间有间隔，交流并不畅通，以至于内容越传越歪，越发离谱。
不仅有人信誓旦旦说他家的媳妇/姐妹真的看见了神光降临在米薇与李丹英身上，还有许多巫道自发在几日内便形成了神奇的“记忆”，为康朱皮之前一路救灾攻战平添了许多神异而并不存在的细节。
什么康朱皮来上谷救灾是得了神仙点化，神仙用一道光送来数百只孔雀凤凰，降临在上党郡武乡县的山沟沟里，鸟儿齐鸣，吐出五谷，让康朱皮带到上谷去救灾。
又什么于延水之战时，有神仙在云层里放出万丈光芒，亮瞎了对面官军的眼睛；夜袭打赢索虏那次，是陨石直接坠在鲜卑大营，乱了左贤王的军心；连最近摆脱晋军追兵，都是康朱皮发了神威，用瘟毒杀了乌桓王侯的马，又让太行崩解，封住了飞狐道，种种奇迹，不一而足。
这股造谣甚至蔓延出康朱皮出生时的种种异像，什么康朱皮持刀剑从“钧、苍、变、玄、幽、颢、朱、炎、阳”九重天逐方斩邪诛魔而下，化作一只大火赤色的鸱鸮，投生娘胎，这种道人魔改拼凑的神话段子，一度成了米射勿和随营孩童说得最多的话，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唱这一说法的童谣就如雨后的春笋般冒出来了。
待到正主康朱皮费尽周折，耗费良久，与玄武山中几股大匪好不容易谈拢了合作事宜，返回临时驻扎的营寨时，准备运送伤员、俘虏先行入山收容时，就撞见大队刚接受了“神谕”的兵士，而他们望见心目中的神明与偶像康朱皮的出现，立刻欢呼雀跃地围拢过来。
眼前赫然发生的一切，几乎让康朱皮下巴都脱臼了。
“辛辛苦苦几百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忍住对迷信现象大发雷霆的念头，康朱皮在狂热兴奋的簇拥者环绕中平静下来，和颜悦色地让他们散去休息。
“大伙忙了一日，辛苦了，去休息吧！”
“康帅，我们不累！”
“康帅，请康帅再表演下神通，给咱们开开眼，破开这前面的大山吧！”
“康帅，我近日打得许多鸟兽，可以让咱们吃上好几天，康帅，求赐福啊！”
见愈发像神仙临凡靠拢的康朱皮还是一样亲民与和气，大家都很开心，更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表示崇拜，企图沾些福气，康朱皮弄了半天，才好说歹说，得以脱身。
算了，算了，就当是前些时日招抚乌桓山民时用的跳神法了，也算是恢复了士气，毕竟当下的主要矛盾也不是扫除迷信，而是怎么重建根据地。
自我安慰完毕，康朱皮踱着步，先行打探了解一番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是米薇和李丹英所为，用的是降神请仙的“传统风俗”。康朱皮只能在心中腹诽：
“你俩真就只会这个么？这是老婆要夺老公的神学解释权啊！”
事不宜迟，康朱皮觉得还是要行动起来，虽说还没必要点破米薇与李丹英玩的这套把戏，以免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信心与士气重新动摇。
但放任她俩滥用这类权柄，康朱皮不仅有非常不好的“历史联想”。而且这件事代表米薇与李丹英抓住了康朱皮一直忽略，或者说没来得及详细处理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在这种事上放任自流，或者一切照着时代的旧道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该给事业定个更明晰的基调了。
花了些时间准备后，康朱皮又宣布放假一日，以便给自己充足的理由回到老营。
刚挤回那处并不宽敞的山间谷地，康朱皮就看见营门附近，自己那十几岁的便宜弟弟米射勿正在一些半大孩童的簇拥中耀武扬威，耻高气昂，接受孩童们的顶礼膜拜，还装腔作势地学着大人腔调讲话：“某告诉你等知晓，我阿兄！也就是康帅，那从小就可了不得！你们想听啊，只付这些东西，那可不够！”
“谷子......过来！”
没等孩童回答，米射勿就听见义兄阴沉沉的呼唤在背后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风尘仆仆，阴沉着脸的康朱皮在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吓得差点站立不稳。
“过来！”
康朱皮朝米射勿招手
，后者扭扭捏捏不肯过去，那些兴奋的孩童却一窝蜂地涌来，围着康朱皮和护卫们问东问西，问长问短。康朱皮之前不仅经常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认生字，还发些饴糖、胡饼之类的零食，因此孩子们并不害怕，还很喜欢康朱皮。
又被小孩围在当中，吵吵嚷嚷要听故事，弄得康朱皮很是尴尬，他不好在孩子们面前大发雷霆，只能摸摸几个熊孩子的脑壳，说些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洗手，好好认字之类的闲话，至于讲故事的重担就交给文书了，反正也还是讲魔改的西游记，自己还得去找米薇与李丹英谈事。
好不容易摆脱小孩们的康朱皮恶狠狠地瞪了米射勿一眼：如果不现在教育好你们几个有实权之人，若真成就了大业，还不知要搞出多大坏事！
“阿弟，薇姊呢？”
“在，在大帐，阿兄，我......”
米射勿有些畏惧地看着康朱皮听完就甩手而去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人多，义兄没有机会发火。
但康朱皮走不多远就突然扭头，抛下一句米射勿听得分明，可又不太明白其中含义的话：
“我们会变成恶龙么？”
——
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因为人的本质不具有真正的现实性......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黑格尔哲学批判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