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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养心殿的窗棂,那里的明黄身影始终没动,像尊冰冷的佛,看着阶下的众生挣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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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位置……</p>
傅恒的指尖慢慢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汉白玉上,被雨水冲成细弱的红线,<span>富察傅恒</span>我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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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景娴在海棠树下说“傅恒,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看草原的日出”,想起她绣荷包时扎到手指,气鼓鼓地把针扔在他怀里,想起她腕间那枚刻着“恒”字的玉镯,在阳光下亮得像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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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画面突然像潮水般涌来,撞得他心口剧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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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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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压抑的嘶吼冲破喉咙,傅恒猛地抬起右拳,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面前的石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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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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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响声在雨幕里炸开,惊得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指骨与汉白玉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一下接一下地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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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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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拳,指关节裂开了,血珠溅在石阶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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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拳,手背的皮肉翻卷起来,混着雨水和泥土,糊成一片狰狞的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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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拳,他仿佛听到自己指骨断裂的声音,可他还是不停,仿佛要把这三年的战功、十年的情谊、一辈子的念想,都砸进这冰冷的石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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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君臣有别……呵呵……君臣有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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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砸,一边喃喃自语,眼泪混着雨水和血,从眼角滚落,砸在拳头上,又被溅开的血沫染红。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在他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泥泞的痕,像两道永远擦不去的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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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弘历握着钗子的手猛地收紧,断口的尖锐硌进掌心。他看着阶下那个状若疯癫的身影,听着那一声声砸在石阶上的闷响,像砸在自己的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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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弘历</span>够了。</p>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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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刚要应声,却见傅恒突然停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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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指骨变形,再也握不住东西。可他却死死盯着那只手,仿佛在看一件陌生的物件。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跪下去,不是对着养心殿,而是对着碎玉轩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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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血和雨混在一起,在他身下积成一小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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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富察傅恒</span>景娴……</p>
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span>富察傅恒</span>是我没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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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还在下,打湿了他的常服,打透了他的骨头,却冲不散那句“君臣有别”,冲不走他和她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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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窗棂后,弘历慢慢转过身,将那枚断钗扔在案上。窗外的砸门声停了,只剩下连绵的雨声,像谁在哭,哭这君臣有别,哭这身不由己,哭这再也回不去的海棠树下的时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