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阿念</span>吃饭时,阿念握着筷子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还不忘往小夭碗里夹菜——挑出香煎鱼腹最嫩的肉,剥好蟹肉堆在瓷碟里,连炒时蔬都要拣最绿的几段递过去。</p>
<span>小夭</span>小夭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在大荒流浪的日子:那时她总缩在破庙里,就着冷硬的饼子喝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有人这般记挂着她的口味。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暖意,她抬手轻轻擦了擦阿念嘴角沾着的酱汁,眼底的阴霾散了些。</p>
<span>阿念</span>说着,她往小夭碗里夹了一大块鱼,又拿起酒坛给她倒了杯青梅酒,酒液清透,泛着淡淡的果香。“姐,你尝尝这个鱼,一点刺都没有。”阿念献宝似的看着她,小夭拿起筷子,鱼肉入口细嫩,带着高汤的鲜!</p>
<span>小夭</span>是她流浪时最盼的暖热滋味——那时她在大荒赶路,常常啃着干硬的饼子,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哪敢想有朝一日,能这样安安稳稳坐着,有人把去了刺的鱼肉夹进自己碗里。</p>
<span>小夭</span>小夭对着阿念宠溺的笑了笑,好吃啊,好吃,姐姐的一番功夫就没有白费,多吃一些,没人跟你抢!</p>
<span>阿念</span>阿念见她没动酒杯,又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姐,喝点酒吧,这酒不烈,甜丝丝的。父王说,心里闷的时候喝点甜酒,就像吃了蜜饯似的,能甜到心里去。</p>
<span>小夭</span>小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青梅香,果然不烈,只在舌尖留下点微醺的暖意。</p>
<span>阿念</span>酒过三巡,小夭脸颊泛起潮红,眼神也渐渐发飘。阿念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轻轻拉过她的手,声音放得极柔:“姐,我知道你从来不是在意身份的人,当年在清水镇,你做玟小六时多快活。你现在这样,肯定不是因为没了姓氏封号,是心里藏着别的事,对不对?”</p>
<span>小夭</span>小夭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琉璃杯沿磕在案几上,发出轻细的脆响。酒意像涨潮的水,漫过心口那道压了数十年的堤,把那些烂在心底的话泡得发了胀,终于飘了上来。她望着窗外江心晃动的渔火,火光碎在眸子里,像揉皱的金箔,声音轻飘飘的,裹着酒气,似说给身侧的阿念听,又似对着空茫的夜色自语:“我在意的是母亲……她为什么要骗我?”</p>
<span>小夭</span>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冰凉的触感没能压下喉间的涩,她又补了句,尾音带着点被酒烧过的哑:“她明明知道我是谁的女儿,却从来不说,让我一直活在谎言里,一次又一次地骗我。”</p>
<span>小夭</span>阿念,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撞见过娘和赤宸幽会的画面。”小夭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棉线,沉得发颤,指尖死死抠着身下的席垫,指节泛白。“当年被父王认回来时,我心里哪有半分欢喜,全是忐忑。他待我那样好,在小时候他给我变戏法,温柔的把我搂在怀里,他用灵力变出了小老虎和和小鹰逗得我非常的开心,我真希望那样的日子可以多一些,给我寻世上最甜的蜜饯,可他对我越好,我越像揣着颗烧红的石子,连呼吸都带着愧疚。”</p>
<span>小夭</span>她偏过头,望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眼底浮起一层水光:“后来流言传得满城风雨,我还攥着最后一点念想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父王信我是他的女儿就够了。可直到他亲手废了我的宗籍、封号,连‘皓翎’这个姓氏都收回去时——”小夭喉间哽咽了一下,忽然扯出个惨淡的笑,“我竟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可这轻松底下,是心被生生剜走一块的疼。我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父王和离,为什么要背弃他?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什么我们之间,连半点血缘都没有?”</p>
<span>小夭</span>话音未落,她猛地推开凑过来的阿念,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抗拒:“不要过来,阿念!”</p>
<span>小夭</span>像只受惊的小兽,“你才是浩林王名正言顺的亲生女儿,你的父王是浩林王,你该站在云端上,受万人敬仰。每个人出生时,血脉就注定了——我是魔头之女,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姬,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别过来了。”</p>
<span>小夭</span>酒意顺着话音往上涌,小夭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推开阿念,声音里裹着撕裂般的委屈:“你走啊!你们都走吧!都别管我了!</p>
<span>小夭</span>酒意顺着话音往上涌,小夭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推开阿念,声音里裹着撕裂般的委屈:“你走啊!你们都走吧!都别管我了!母亲为了家国大义、为了黎民百姓抛弃了我,父王废我封号、逐我宗籍也抛弃了我,连我最亲爱的哥哥,为了他统一大荒的野心,他想要王位我竭尽全力的帮他,我去帮他夺,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去争!我去给他夺!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在权力野心面前。他成为了背刺我最狠的刀在暗地里散播我的身世,让我成了众矢之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p>
<span>小夭</span>她红着眼眶瞪着阿念,字字带泪:“阿念,你的父王是皓翎王,你有爱你的母妃静夜妃,可我呢?我只是个魔头的女儿!我遭到的背刺还不够吗?</p>
<span>小夭</span>在玉山的时候,我天天盼着母亲或父王来接我,听到的却是婢女们的讥讽——‘那孽种还异想天开,若王上真想要她,怎会留她在玉山七十年’。你知道吗?玉山的冷是常年不化的,景色一年到头没个变样,我那点卑微的希望,就是被这样一点点磨尽的,身边只有父王送的冰冷礼物陪着我。”</p>
<span>小夭</span>“所以我才偷偷逃下玉山,可转头就从九尾狐嘴里知道,母亲是个‘荡妇’,她和魔头生下了我——原来我被所有人针对,是因为这个!”小夭捂着脸蹲下身,声音发颤,“你们都别管我了……”</p>
<span>阿念</span>什么狗屁血脉,什么破规矩!”阿念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往前迈了两步,伸手就去拉小夭,“我偏要踏过来,倒要看看谁能拦着!姐,就让我抱一会儿你,就一会儿。”</p>
<span>阿念</span>阿念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住她,刚喊出一声“姐”,就见小夭身体一软,直直瘫坐在地上。她连忙跟着蹲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急得眼泪直流:“姐,不是这样的,事情肯定有误会!我常听人赞颂西炎大王姬西陵珩的事迹,他们都说她是女英雄……”</p>
<span>小夭</span>是啊,他们不负百姓、不负家国,唯独负了我。”小夭靠在她怀里,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了他们的庇护,我会遭遇什么吗?”“我在他们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在那些所谓的亲人眼里,我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p>
<span>小夭</span>她忽然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当那些痛恨赤辰的中原氏族,在梅林把我虐杀的时候,四根木锥直接刺穿我的四肢百骸,疼得我骨头都要碎了。他们盯着我笑,说‘你别装了,赤辰之女’,还说‘赤辰杀了我们所有亲人,今天就让他尝尝失去唯一女儿的滋味’。梅花镖化作刀刃,一下下扎进我心里、扎进我身体里,那疼像火在烧,可我连喊都喊不出来。”</p>
<span>小夭</span>我唯一的执念就是他们杀错人了,我一遍遍在心里喊,我的父王是皓翎王,我不是赤辰的女儿,赤城杀了你们全部的族人与我何干?……”小夭的眼泪砸在阿念手背上,烫得人心慌,“之前我还能骗自己,或许父王心里还有我,可现在,他废我封号、逐我宗籍,把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了确定——我又一次被抛弃了,阿念。”</p>
<span>小夭</span>“阿念,我是假的……”小夭轻轻推她,声音里满是疲惫,“如今我没了姓氏、没了宗籍、没了封号,只是个魔头之女,你别再靠近我了,会连累你的。”</p>
<span>小夭</span>可小夭却猛地挣开她的手,眼眶通红:“你傻不傻?跟我在一起,连你都会被人奚落!皓翎的声誉,父王的面子,全都会被我毁了的!你知道吗?</p>
<span>小夭</span>我母亲,是父王这一辈子的耻辱啊!</p>
<span>小夭</span>话音刚落,小夭突然猛地挣脱开阿念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往旁边推:“阿念,这是姐的命!别再靠近姐了!”</p>
<span>小夭</span>”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掌心——妹妹,你是真正金尊玉贵的皓翎二王姬,有父王疼,有母妃爱,跟我这个“魔头之女”缠在一起,除了被人戳脊梁骨,什么好处都没有。如今皓翎和西炎眼看要起战事,我连自保都难,哪能护着你?你还是离我远些,安安稳稳做你的王姬,原谅姐姐这份狠心吧。</p>
<span>小夭</span>可她万万没料到,阿念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又立刻红着眼冲回来,死死抱住她不肯松手!</p>
#<span>阿念</span>阿念声音里带着哭腔却透着执拗:“姐!你肯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喂我吃汤圆的姐姐,给我做笋炒肉的姐姐,在清水镇陪着我的姐姐,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p>
<span>小夭</span>阿念的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戳破了小夭强撑许久的堤坝。她浑身力气骤然抽离,直直瘫软在地,眼泪终于砸了下来,砸在阿念的手背上,烫得人心尖发疼。“阿念,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很不乖?”她声音细得像蚊蚋,带着孩童般的委屈,“娘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接我的,可她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p>
<span>小夭</span>我的梦里开始总是很美好,父王会给我变戏法,我在他怀中的手掌里看到了小老虎和小鹰我会快乐的告诉他,真好玩,母亲会纵容我在院子里疯跑,亲手喂我吃刚摘的玉瓜,甜得齁人;苍玄哥哥会在昭云峰上给我推秋千,说要把我推到云里去。”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眼泪越流越凶,“可为什么最后,梦里的人总会变成娘?她披着亮得晃眼的战甲,骑在白马上,缰绳握得紧紧的。我跑过去拽她的衣角,她却蹲下来摸我的头,说‘孩子,我是西炎的王姬’,她说西炎和辰荣要打仗了,她必须去保护子民,这是她必须担的责任,就算舍不得,也必须去做</p>
<span>小夭</span>小夭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正眼睁睁看着母亲调转马头:“我拉着她的战甲哭,说不要她走,可她还是掰开了我的手。马蹄声哒哒地往前,她始终没回头,连一句‘等我’都没说。我想喊她,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融进远处的烟尘里……”</p>
<span>小夭</span>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像朵被风雨打蔫的花:“阿念,我好累啊,我总在梦里追着她跑,可怎么也追不上……”</p>
<span>阿念</span>阿念轻轻揽住她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哄襁褓里的婴孩:“姐,累了就睡吧,有我在呢,这次我陪着你,不叫你一个人追了。”</p>
#<span>阿念</span>阿念揽着小夭的手臂渐渐收紧,起初还能听见怀中人细碎的呜咽,像被雨淋湿的小猫在低声啜泣,可没过片刻,那声音便一点点弱下去,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只剩均匀却带着轻颤的呼吸。她心头一紧,连忙低头去看——小夭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晨露的蝶翼,眉头却紧紧蹙着,连睡梦中都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委屈。</p>
<span>阿念</span>阿念的心疼得像被什么东西攥住,指尖轻轻拂过小夭泪痕未干的脸颊,那皮肤凉得像深秋的溪水。她俯在小夭耳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认真:“姐,都过去了,一切都会结束的。不管是那些流言,还是你心里的苦,阿念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p>
<span>阿念</span>她垂眸看着醉倒在地的小夭,指尖刚触到小夭的衣袖,便觉一片冰凉——地上的寒气早浸透过布料,沾在了姐姐的皮肤上。阿念心口一紧,眉峰不自觉蹙起,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姐姐从这凉地上挪开,找个暖和妥帖的地方安置。</p>
#<span>阿念</span>她刚要俯身,便先抬眼朝门外招了招手,守在廊下的海棠立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p>
<span>海棠</span>二王姬有何吩咐?</p>
#<span>阿念</span>咱们不可以从小在一起长大最懂我的心思现在就像喝醉了。但是这里很凉。我需要将姐姐弄到一个温暖的地方!</p>
<span>海棠</span>海棠点点头,我明白了</p>
<span>阿念</span>“先帮我扶一把。”阿念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话音未落,她已小心翼翼地托住小夭的后背,指尖刻意避开小夭颈侧微凉的肌肤;</p>
#<span>海棠</span>海棠连忙上前稳住小夭的腿弯,两人合力将人轻轻扶起时!</p>
<span>阿念</span>阿念几乎是立刻矮下身,双臂穿过小夭膝弯与后背,稳稳地打横将人抱在怀里。怀里的人比预想中相差无几不重不轻!肩胛骨隔着薄薄的衣料硌着她的手臂,让她下意识收紧了力道,脚步也放得愈发轻柔,仿佛怀中抱着的是易碎的琉璃。</p>
#<span>阿念</span>刚走两步,怀里的小夭忽然动了动,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阿念的脖颈,力道紧得有些发慌,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p>
<span>小夭</span>紧接着,细碎的呓语从她唇间溢出来,带着孩童般的软糯与无助:“娘,娘,我不去玉山……我要回五神山,我要见父王……”</p>
#<span>阿念</span>阿念的脚步猛地顿住,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小脸,眼尾瞬间泛起红意。可如今姐姐连梦话里,都在盼着回家。她抬手轻轻拍着小夭的后背,像同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样,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回五神山,咱们找父王去。”</p>
#<span>小夭</span>怀里的人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呓语断断续续,尾音带着哭腔:“娘,娘,父王……我好想你们……为什么不来接我?是不是我不够乖,你们不要我了……”</p>
<span>阿念</span>笑着调侃道,你呀,浑身都是刺像一个小刺猬一样。如果不是你喝醉了,会让我看到这一幕吗?你太压抑自己了</p>
#<span>阿念</span>阿念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怀里的人更沉了些——那沉不是重量,是姐姐藏了太久的委屈,压得她心口发疼。</p>
#<span>阿念</span>阿念身后忽然传来轻急的脚步声——是苗圃。</p>
<i>苗莆</i>她刚进廊下便撞见这幕,见二王姬抱着大王姬,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而怀中人眉峰紧蹙、脸色绯红,呓语里裹着哭腔,顿时心下了然,快步上前想搭把手,眼底满是心疼!</p>
#<span>阿念</span>阿念瞥见她的神情,便知这丫头又在替姐姐揪心,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低而稳:“无妨,姐姐只是喝多了。”话落,她抬眼看向两人,语气添了几分笃定,“这酒楼该有客房吧?你和海棠一起带路,找间清净暖和的,越快越好。”</p>
<i>苗莆</i>苗圃连忙应声,又怕脚步声惊扰了怀中人,特意放轻脚步往廊外引,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生怕二王姬抱得吃力。海棠也默契地跟在身侧,目光时不时落在小夭泛着红的脸颊上,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p>
#<span>阿念</span>她已跟着两人转过回廊,踏入一间陈设简洁的客房。待海棠将床榻铺得柔软,她才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小夭轻轻放在床上,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她仍蹙着的眉峰上,指尖忍不住再次抚上去——那眉形像极了她的母亲,可此刻锁着的愁绪,却比山间云雾还重。</p>
#<span>阿念</span>海棠。”阿念忽然开口,声音沉了几分,再无方才的柔意,“去门外吩咐下去,让暗卫营调派灵力高手过来,越多越好,全都暗中守在这院子周围。”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姐姐现在是那些世家氏族眼里的靶子,我不许她再受半分惊扰。”</p>
<span>海棠</span>海棠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办。”</p>